數天後,邢戰帶蔣玲去醫院複查。雖然蔣玲在本地沒什麼親人,但這件事他本可以隨便叫個小妹去陪她,不過他還是開車送她去了醫院。

醫院門口又圍著不少人,神色慌張,來回奔走。

蔣玲看了一眼,啊的一聲驚叫。

邢戰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也是一驚。醫院粉白的圍牆上,被人潑了紅漆,還有“殺人”“死”之類血淋淋的字眼,紅漆從筆畫上淌下來,很是觸目驚心。

“好嚇人!”蔣玲戰戰兢兢道。

醫院這段日子一直不太平。王春旭認識的無業遊民不少,自從事發以來,就天天讓這群不務正業的人在醫院門口轉悠,警察一來,他們就散,警察一走,他們又紛紛聚攏,即使不堵門,病人家屬進出也是心驚膽戰的。

有幾個工匠拎著油漆桶從醫院裏走出來,開始粉刷牆壁,來往的路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別看了,不關我們的事。”邢戰繼續朝裏開。

當蔣玲在檢查的時候,邢戰坐在走廊裏玩手機。

正玩得起勁,邢戰聽見樓下有人吵鬧。一些湊熱鬧的人站在樓梯口向下張望,一些原本在樓下的人卻慌張地逃上樓。邢戰雙手按鍵的速度有不易察覺的停頓,但隨即又恢複常態,隻有耳朵時不時轉動一下。

好不容易等吵鬧聲小了一些,邢戰把手機塞進口袋,伸了個懶腰,走到窗下。

一群披麻戴孝神情凶惡的人在醫院門口圍成半圈,有的捧著花圈,有的拿著一老太太的黑白遺像。他們中間跪著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往燃燒著的火盆裏丟錫箔,邢戰凝神望去,竟是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護士一麵燒錫箔一麵發抖,抖著抖著,她尖叫一聲,把錫箔往地上一丟大哭起來。邊上一人一腳踹在她背上,護士身嬌被踹翻在地,醫生跳起來護住護士,對那人憤怒地斥罵。幾人一擁而上對那醫生飽以老拳,護士又撲過去回護,一時間尖叫聲罵聲混在一起,白衣被印上肮髒的腳印,白帽掉在地上。

但是在人群裏,邢戰並沒有看見王春旭,聽說律師正在為他準備材料,眼下他隻需動動嘴讓別人去鬧,自己躲在一旁避嫌。

邢戰不想再看,退回到座位上,又拿出手機。

他打開遊戲,壓低了聲音道:“你說王春旭是不是也鬼上身了。”

宮牧側頭望著他。

“就跟呂衛和蔣玲一樣,他接觸了鬼麵之後,行為舉止也逐漸瘋狂失控?如果說呂衛是嫉恨,蔣玲是癡念,那這個王春旭……”邢戰從手機上移開視線,遙望大門的方向,“就是貪婪!”

宮牧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心中有鬼,鬼才會上身。”

“黑白無常那邊有消息了嗎?”

“老太太的魂已截下了,今晚會帶來。”

邢戰點點頭,收起手機:“我得再去看看呂衛。”

來到呂衛的病房,卻沒想到病床上已換了一個人。

不是還傷著嗎?怎麼人不在了?

邢戰到護士台詢問,卻被告知人已轉院。

“轉院?誰幫他辦的轉院?轉去哪裏了?”邢戰奇怪,都沒聽說他有家人,怎麼會突然轉院。

護士道:“這我就不清楚了,那天不是我值班的。”

邢戰愈發覺得不可思議,這人好像憑空消失了,有種不詳的預感。

蔣玲檢查結束,邢戰再將她送回。

醫院門口的人已散了,地上留下一些灼燒的痕跡,圍牆已粉刷一新,新漆的一塊像新衣上的補丁般醒目,提醒著人們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事。

當夜,黑白無常如期而至。

水月人家留了一盞燈,迎接他們的到來。

黑暗中,黑無常嚴肅冷峻,白無常一蹦一跳地走在他身側,手裏牽著一根鎖鏈,鎖鏈的另一頭栓著一個瘦小的老太太。

黑無常停在宮牧麵前,麵無表情:“星君,你要的鬼魂我們帶來了。”

白無常興奮地直蹦:“休假!”

“交給我吧。”

白無常把鎖鏈往身後一藏,揚起小臉:“我們的休假呢?”

宮牧手腕一翻,出現一張信箋,再一晃,信箋上燃起火焰,在二鬼麵前間燒成灰燼:“已經給地藏王了,你們去找他吧。”

白無常這才興高采烈地把老太太交給宮牧,然後攀著黑無常的大腿爬上他肩膀,抱著他的脖子天真無邪地說:“我們快走!你想去哪裏玩?去瑤池好嗎?你想跟我一起在裏麵洗澡嗎?”

黑無常沒有表情的臉上有一絲動容,把白無常抱在懷裏,走入黑暗。

宮牧的手一碰到鎖鏈,鎖鏈就化成了紅光,雖然沒了勾魂鎖鏈的束縛,但仍然在宮牧的掌控之內。

“你可是姓錢?”宮牧問。

“你們是誰?”錢老太一雙小眼睛直轉,雖然她還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似乎不用立刻去投胎了。

“你兒子是不是叫王春旭?”邢戰問。

錢老太的眼睛一會轉到宮牧身上,一會轉到邢戰身上:“我現在是死是活?”

邢戰瞳孔收縮,立刻意識到這老太太不是什麼善茬。他們一共問了兩個問題,錢老太非但一個都沒有回答,還反問了兩個問題,她親眼看著黑白無常將她交給宮牧,卻還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