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錢老太的魂魄回來了,邢戰對著她發愁,因為她不是一個鬼回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青年男鬼。
“你們鬼界也流行老牛吃嫩草,還剛認識就往家裏帶嗎?”邢戰問。
宮牧也是心中疑惑:“你是什麼人?”
男鬼不過才二十來歲的樣子,相貌普通,生得很壯實,規規矩矩地站在老婦後麵,看上去生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
“我叫何文斌,是王老板的裝修工人。”
提及生前往事,男鬼痛苦不已,邢戰也想起蒼泊曾經查到過的事,在月餘前王春旭的裝修隊曾經出過一次事故。
原來王春旭的裝修隊在給一戶高樓人家裝修時,因為疏於安全管理,致使一名工人墜樓而亡,死狀極慘,何文斌就是那名不幸身亡的工人。何文斌孤身一人從偏遠山裏到城市務工,老家隻有一不識字的老母,按理說王春旭應該賠錢,但他仗著無人替何文斌說話,非但沒有想辦法聯係何文斌的老母,反而認定是何文斌施工時不守規定導致意外,並將此事草草掩蓋過去,連何文斌的後事都還是幾個工友湊錢辦的。
如今何文斌生死,家中母親還不知情,日日盼著兒子在城裏賺大錢,於是何文斌怨氣衝天,不願往生。
“我就天天晚上在王老板家小區裏轉悠,但我也沒什麼本事,隻能天天看著他過好日子。沒想到昨天晚上他家陰氣特別重,我就趁亂出現在他麵前。”何文斌在邢戰和宮牧的逼視下顯得有點局促不安,他一輩子都沒做過嚇唬人的事。
又是黑白無常留下的爛攤子!宮牧心中咒罵,他麵若寒冰,目光犀利:“你可知道你已鑄成大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陰陽不相往來。你滯留人間,還現身驚擾活人,戾氣纏身,去了地府就得受刑,來世也休想再投胎做人了!”
何文斌何曾見過這種陣仗,隻覺宮牧威嚴冷豔,如天神降世,凜凜不可侵犯,被他一喝,便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不過他雖然沒見識,但其實很聰明,偷偷地拿眼睛瞟錢老太,分明再說這裏不是還有一位滯留人間,驚擾活人的鬼嗎?
“你看她做什麼,她是我的傀魄,你也想被我抽魂嗎?”宮牧厲聲喝道。
何文斌嚇得連連搖頭,但驚惶過後,恨意取而代之:“如果王老板能遭報應,我來世做牛做馬都無所謂!”
他在說這句話時憨厚的臉上浮起一層薄霧,五官模糊了一瞬。鬼與人不同,人若本性善良,即使心中有恨,也能明是非知榮辱,如果鬼心中有怨氣,久而久之怨氣就會化為戾氣,受人間濁氣影響,逐漸迷失心智化身厲鬼,因此即便是善人含冤而死,其鬼魂也有可能害人,甚至六親不認,傷及無辜。
如今的何文斌正在朝這一步轉變,一口怨氣不散,無法解脫。
“你真的想報仇?”宮牧沉聲詢問,氣度威嚴,好像他坐的不是邢戰的小床,而是淩霄寶殿的龍椅。
何文斌露出男兒的決絕:“想!我想報仇!”
“那你得聽我們的,不許亂來。”
何文斌從他話裏聽出一絲希望,迫不及待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戰戰兢兢地俯首貼地。
邢戰覺得他的水月人家要不好了,明明是個人氣興旺的茶坊,卻被一群鬼占據著。
宮牧篤悠悠地坐在沙發上,愜意地倚靠在窗邊臨街眺望,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錢老太好些,她沒有靈智,隻能呆呆地立在宮牧身後。最麻煩的是何文斌,他無處可去也徘徊在茶坊裏,好奇地看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