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師父如此疾言厲色的責問,也有點慌了。彼此對看了一眼,一個搖頭,一個點頭,接著點頭的又急忙搖頭,搖頭的又趕快點頭。胡正風大怒,拍!拍!兩人各掌了一個耳光,喝道:“到現在還想騙我!”
二人跪下,郝大光道:“弟子不敢,弟子是有一些話漏了說,但是弟子絕沒有說過什麼”既有峨眉,何需青城“這類話。他說的也沒錯,有些話是林宏道私自加添上去,以加深掌門對他們的憎惡,減輕自己的過失。林宏道當然不容他有辨駁的餘地,遂道:”你撒謊,那天你們就是這樣講的,又何必耍賴!“
郝大光急道:“你才亂講,我……不會騙人的,我……”林宏道插嘴說:“你連你師父都敢騙了,還有什麼謊話不敢講的?”這番話倒是抓住了郝大光的要害;那天他受了傷,衝突的情形全由師弟報告。師弟雖隻是少講了一段,但也和欺騙差不了多少。他本來口才就不太好,現在更不知該如何辨駁。兩排牙齒咬的格格作響,氣的傷口都迸出了血。
胡正風知道這個徒兒沒有騙他,然事到如今,再怎麼說也沒人相信,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大家能全身而退。計議已定,隨即說道:“在下素聞青城派商大掌門是個講理的人,本想前來弄個清楚。現在終於知道,事情的發端是由吾徒而起,怨不了別人,我想少年人比劍受傷是常有的事,讓他們受點教訓也好。今天的事,就當作是一埸誤會吧,就此告退了。”說罷,帶著眾弟子欲行離去。
忽有一人攔在前麵,正是邱廣平,兩人互瞪了一會,似為舊識。原來十幾年前邱、胡二人就有過節,兩人曾經比劍,弄的兩敗俱傷,彼此懷恨,以至今日兩人相見分外眼紅,新仇舊恨齊上心頭。邱廣平道:“胡兄,你未免太瞧不起本派吧!青城山豈能由你說來就來,想走即走?”胡正風道:“那你待如何?”邱廣平道:“你可有在背後誹謗我青城不配列入”七大門派“,甚至連”四大劍門“都不如?”
胡正風沉思了一會,答道:“這隻是我醉後戲言,不宜當真。”邱廣平道:“那你是承認我青城派確是武林大派囉。”胡正風道:“是,那我們可以走了吧!”邱廣平道:“哈哈!隻要你誠心誠意的說一句話,我們自當放你回去。”胡正風問:“什麼話?”邱廣平一字一字的說:“所謂中原武林六大門派,乃為少林、武當、青城、丐幫、華山。昆侖。”胡正風怒道:“那峨嵋呢?”邱廣平道:“峨嵋可列為第十一大門派。”胡正風道:“豈有此理,你欺人太甚,胡某雖不才,也不致於自辱本派。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會再說半句。”
邱廣平道:“既然你如此死要麵子,我們也隻有請幾位留下。”
胡正風笑道:“哈哈!你們仗著人多,硬要留住我們,也不是難事。隻是在下率弟子出門之前,已向敝派掌門人報告,說要專程拜訪貴派,如果超過時日未能返回,掌門可會親自前來找人,到時隻怕會傷了兩派的和氣。”
其實胡正風並未稟告掌門此行去處,因為峨嵋派掌門杜百陵生性平和,若知胡正風是去青城派找麻煩,必然不允。但這番話卻起了作用,商廣寒雖不願承認,內心卻很清楚,峨嵋派的實力,確較青城派略勝一籌。今日除非能不聲不響的將這幾人殺了,否則一旦峨嵋派大舉尋仇,青城恐怕是凶多吉少,可不宜為了一時的快意而引起無窮的後患。說道:“胡兄,邱師弟隻不過跟你開個小玩笑,你又何必當真!怎又動了真怒,汙指本派專善倚多欺少?”
胡正風見商廣寒已被其言語唬住,膽氣又壯,道:“若非倚多欺少,我徒兒怎會落敗?如果一對一的比劍輸了,那是他技不如人,受傷活該!我又何必來此自討沒趣呢?”
商廣寒轉向林宏道三人問道:“是嗎?”林宏道見掌門嚴厲的眼光,心想:“千萬不可承認此等不光采的事,反正郝、劉二人已不被大家所信任,且兩人的傷勢尚未痊愈,難以再比劍,遂道:”掌門師伯,這兩位峨嵋弟子說話不老實,您可千萬不要信!“郝大光罵道:”你混帳!要不是你們三個聯手打我們兩人,受傷的會是你。“林宏道道:”怎麼,你們輸了不服氣,想賴嗎?我是打不過你,但三師兄的‘搏熊劍法’可是將你克的死死的。“
郝大光又氣的全身發顫,這時卻聽到邱廣平道:“你們也無需爭論,倒底誰是誰非,隻要兩邊各派人再比一次,便可分曉。”胡正風聽了倒露出笑容,他本來就是要郝大光來此爭口氣的,現可正合他意了,接口道:“甚好,我正有此意就由吾徒郝大光再試試閣下三徒弟的‘搏熊劍法’吧!”
此話一出,大廳上所有的人都訝異,商廣寒道:“郝小友右臂有傷,恐怕今日不宜使劍,我看貴派還是另擇其人吧!”胡正風道:“無妨,他的傷不礙事;何況若非由他二人比劍來分勝負,也沒有辦法分辨事情的真偽。”邱廣平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事後又怪我青城派占你們便宜。”胡正風道:“正是。”
雙方議罷,將眾人退至兩旁,大廳中央隻留郝大光及潘宏聲。青城門人都在在想:“潘宏聲在年輕弟子當中,也算不錯了。峨嵋派竟如此托大,派傷兵出戰,這可是他們自取其辱,怨不得人。”
開始交鋒,情形卻大出青城派眾人的意料之外,隻見郝大光以左手持劍,仍是攻勢淩厲,逼的潘宏聲處處受製。其實郝大光的武功原比潘宏聲高不了多少,右臂又受傷,本應不敵。但很明顯的,這套劍法是針對“搏熊劍法”而來的,令潘宏聲中規中矩的劍法招招被封,被逼的左襟右拙,好不狼狽。
原來當年邱廣平與胡正風比劍時,所用的劍法正是“搏熊劍法”,那時他的“搏熊劍法”火後已足,略勝胡正風的“雲濤劍法”,重創了對方的右臂。但胡在危急中以左手劍亦反傷了邱廣平一劍,回去之後,日夜苦思,終於發現,雲濤劍法若加以部分修改,並以左手使劍,恰可製住“搏熊劍法”。他與郝大光都是天生的左撇子,左手使劍原比右手靈,隻是峨嵋派的劍法全是宜右不宜左,隻得跟著大家習練右手劍。後來郝大光為青城所傷,問明原委後,心生一計,遂教他練習左手版的“雲濤劍法”。而郝大光也未讓師父失望,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左手劍就使的比右手劍更流暢自然。胡正風看差不多了,便帶著他來了決恩怨。
過了五十餘招,隻聽鏘的一聲,潘宏聲長劍落地,右臂劃上一道長長的刀口。胡正風朗聲道:“小徒年幼,出手不知輕重,還請商大掌門見諒。不過也幸虧那一劍,刺出了誰是誰非,孰強孰弱。既然勝負己分,我們也不再逗留,可以走了吧。”卻聽邱廣平道:“這算什麼比劍,我敢打賭,一個月後,我帶徒兒上門挑戰,必可勝你峨嵋派的‘雲濤劍法’。”
胡正風想:“這也不無可能,‘雲濤劍法’在峨嵋派不算是頂尖的武功,我既能破解‘搏熊劍法’,商、邱二人也可想出破解雲濤劍法的怪招,如此一來,豈不永無寧日。”遂道:“那你要如何才會心服?”邱廣平道:“不是我不服氣,隻是兩個四川最大的門派砌磋武功,隨意各派一各弟子試招,就依此來評定兩派武藝之高低,未免太過草率。”胡正風道:“照你這麼說,是否要每一個弟子都來比比看嗎?”
邱廣平道:“那倒不必,在下倒有一法,應該相當公平。”用手指著後麵的門下弟子說道:“這幾個都是我邱某的徒弟,可在你我弟子中各挑兩名,再比兩場,以三戰兩勝者為贏,先前一場,就算是我輸;餘下兩埸,你們隻要再贏一場,便可離開。”
胡正風道:“那要如何挑選?”邱廣平道:“第一場,你可挑你最得意的弟子與我的首徒比試;第二場則反過來由我來挑選你門下弟子,而我方代表由你指派。”胡正風道:“很合理,不知商掌門的意見如何?若我們勝了,是否真的可以走了?”他方才一時大意,未要求青城掌門允諾勝了即可離開,以至還得加賽兩場,這次卻也不肯再吃虧了。
商廣寒道:“當然!胡兄也不必太在意,邱師弟不過是想了解一下,青城的武功是否正如你們所說如此的一文不值!”
雙方商議完,各派一名弟子出場,胡正風這邊是由其大弟子顧少白代表比試,而邱廣平自然派出魏宏風了。
雙方站定後,隻見白光一閃,顧少白長劍出鞘,猶如狂風巨浪般的猛擊魏宏風四周,聲勢驚人,正是峨嵋派著名的“出雲劍法”。瞧他舞劍的氣勢與勁道,顯然已得此劍法“強、狠、快”的要訣。顧少白是峨嵋派年青一輩弟子中出類拔萃的人物,與另兩名優秀弟子並稱峨眉三少,胡正風敢如此爽快的答應這第二場比試,就是因為對這愛徒有信心,認為青城派宏字輩的門徒中,不可能有人比他強。
然而卻見魏宏風好整以暇的以搏熊劍一一架回,這“搏熊劍法”在他手上,威力竟比潘宏聲強了數倍。對手快似閃電的一刺,他也疾如流星的一封;敵方挾風帶勁的一掃,他則沉重堅穩的一擋。任憑顧少白如狂風暴雨般的在其四方遊走急攻,他卻隻在原地踏圈,化解了對方每一招攻勢。他絕不是在風雨中漂搖的破船,而是一座高山,始終屹立不搖,遮擋了暴雨狂風。約莫過了七八十招,魏宏風突然往前躍出,劍尖直抵對方咽喉,正是“襲豹劍法”的一招──“飛豹穿喉”。
胡正風動也不動的注視著魏宏風,實在不敢相信青城派有這麼傑出的弟子,竟能擊敗他悉心**的大弟子,而且輸的一點也不冤枉。隻聽邱廣平道:“胡兄,今日你總算見識到青城武學了吧!”接著手指胡身旁的一名幼童道:“這位小兄弟看似機伶的很,想必學武必定神速,我想請他代表貴派比試第三場。”
這小孩叫胡大朝,隻有八歲,是胡正風的幼子,平日十分寵愛,他聽說父親要帶師兄們到青城派找人比武,玩心大動,硬吵著要跟來,胡正風一時拗不過,隻得帶來,不料卻被對方看上。瞧瞧邱廣平的幾個門徒,即使最小的也比自己兒子高了半個頭,不知練了幾年功夫。他早料到對方想挑定這孩子比第三場,隻沒料到顧少白會輸。隻怪當初答應的太爽快。
正自懊惱之際,恰見門口進來一灰衣少年,向邱廣平行禮後入列,胡正風大喜,指著這少年道:“貴派果是人才濟濟;連這位身兼各大門派武學的少年高手也在貴派學藝,當真是臥虎藏龍啊!”邱廣平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胡正風道:“這是你們的家務事,待會你自己去問吧!我現在就要挑他比劍。”又對那少年道:“你現在應該叫古宏劍吧,恭禧你又轉投明師,想必武功又大進了,哈哈!”
那少年正是古宏劍,他沐浴更衣後立即奔來,卻看到了以前的師父和師兄弟,一進門就飽受嘰嘲,窘的滿臉通紅。
他在胡正風門下學藝也將近有一年了,這時再相見,習慣性的叫了一聲“師父!”胡正風喝道:“住口!你別忘了,你已被逐出門牆,不準再用以前的稱呼。”
聽胡正風的語氣,顯然古宏劍在進入青城之前,已經入過包括峨嵋派在內的好幾個門派,這使得大廳內所有的青城門人都覺的臉上無光,心想:“這家夥原來是被峨嵋派踢了出來,才入我青城。”邱廣平更是惱火,本想立刻處置,但顧慮到待會比劍的勝負,暫且按下怒火,對著古宏劍說道:“你得跟那位峨嵋派的小兄弟比劍。記住!不管用什麼方法,隻準勝,不準敗!”
古宏劍才剛進入大廳,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要求和人比劍,雖滿心迷惑,卻也不敢多問。隻得硬著頭皮走到場中,前麵站著一個小孩,對他列齒一笑,道:“古錐哥,我們又要玩相殺的遊戲了,真好!”古宏劍笑著點頭,“古錐哥”是胡大朝替他取的綽號,全峨嵋派也隻有他才這麼叫的。回想起以前在峨嵋派的時候,常抱著他四處玩要,兩人也常用樹枝玩“相殺”的遊戲,那時胡大朝還沒開始正式學劍,古宏劍為了讓他高興,總是假裝打輸。那時古劍也常被胡正風責罰,他多會幫忙求情。環顧四周,青城派所有的人都注著自己,這次“相殺”是玩真的,絕對不能讓。
胡大朝率先出劍,被古宏劍架開,你來我往,但見二人劍法均散漫無章,毫無力道;矮小的胡大朝東鑽西竄的不時尋找空隙劈刺,而古宏劍則小心的擋架,見他跳躍靈活,深怕自己使劍無法收發自如,會傷了他,隻得全心守禦,這樣一來,倒使胡大朝也難以取勝。比試沉悶而不精采,卻是關鍵的一戰,眾人仍緊張的注視著場中,眼看著雙方都一再錯失得勝的機會,感到焦慮與惋惜,恨不得親自下場,早點結束比試。
邱廣平實在看不下了,道:“古宏劍,使劍用力一點,加把勁,趕快結束!”“刺過去呀!你怕什麼?”“唉!你怎麼那笨!”不斷的言語相激,要他速戰速決,隻聽的古宏劍益加心慌意亂,險些中劍,邱廣平更怒,罵道:“這場還輸,不要叫我師父!”古宏劍聽了,更是緊張的六神無主。慌亂中胡大朝卻也露出了一個嚴重的破綻,古宏劍把心一橫,挺劍疾刺,胡大朝劍勢用盡,全無退路,眼看就要傷在劍下,危急中叫了一聲“古錐哥”!古宏劍心中一震,硬生生的倒轉手腕,這原是“逐鹿劍法”的一招“回風驚鹿”,本來他宏劍怎麼練都不成,這次倒是使得十足像,隻是時機大大的不對。如果使的是“指鹿點馬”,不但不會傷人,也可以取勝了。這時隻覺得胸口一涼,已被劃了一道。
眼角一瞟,卻見大廳上一百多名青城門人正盯著自己看,個個眼神似乎都充滿了鄙夷與憤怒,古宏劍既羞且愧,也不敢直視師父,黯然退場。
胡正風見己方獲勝,得意揚揚,順口嘲諷了幾句,率眾弟子揚長而去,青城眾人個個垂頭喪氣,無心攔阻,任由他們離開。
待他們走遠,商廣寒道:“邱廣平,請你四個欺騙師門的徒弟過來,現在該是我匡正門風的時候了。”
邱廣平臉脹的通紅,瞪著四人,罵道:“真的要我請你們嗎?還不快去跪!”四人聞言,惶恐的走到掌門麵前,恭敬的跪下。
商廣寒先對林宏道三人道:“你們三人聯手對付峨嵋派兩個弟子之事,為何不敢承認?”三人麵麵相覷,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林宏道回話:“啟稟掌門師伯,弟子知道以多勝少並不光采,怕峨嵋派會笑話本派,所以不肯承認。”商廣寒道:“哼!我看是為了你們自己的麵子吧!”林宏道忙道:“是,掌門師伯說的極是,弟子一時糊塗,欺騙了師長,罪該萬死,請掌門處置。”潘宏聲和郭宏宇見他認罪,也急忙瞌頭認錯。
商廣寒道:“念在你們是為了本派聲譽才跟峨嵋派起了衝突,我從輕發落,隻罰你們午掃半年,退下吧!”三人麵露喜色;所謂午掃,隻不過在午休時間打掃環境,比起麵壁、苦役等處罰,算是極輕了。
接著商廣寒對古宏劍道:“古宏劍,你倒底在那幾個門派待過?從頭道來。”古宏劍垂首道:“弟子從七歲開始,就由父親或爺爺帶領著四處拜師,首先是在少林派學藝,後來又到過武當、丐幫、華山、峨嵋及昆侖六派,有的待了一年多才離開,短一點也有幾個月或半年就走的。離開時,都有得到掌門人的允許,可以脫離該派。”
按照江湖規矩,各派中若有成名弟子犯了嚴重過錯而被逐出師門,必然會告知各派,但若為默默無名的弟子脫派,隻需掌門人一句話即可,所以古宏劍雖進出各大門派多次,卻也沒什麼人知曉。
商廣寒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已曆經七大門派。說!你到底有什麼陰謀?”
古宏劍低頭搓手,遲疑了一會,低聲的道:“是他們趕我走的……”“什麼?”“是他們趕我走的。”“什麼?你說大聲一點!”邱廣平突然向他踹了一腳,罵道:“掌門叫你大聲一點,聽不懂嗎?講話像蚊子一樣小聲,看了就討厭!”古宏劍撲倒在地,趕緊爬起來,喘了幾口氣,大聲道:“我說……是他們要我走的,他們……他們嫌我太笨,怎麼教都不會,說我……不適合練武,將我逐出師門。”
商廣寒問道:“那你為何不死心?”古宏劍道:“弟子早就不想練了,但……爺爺跟父親不肯放棄,拖著我一家一家的拜師入門。”商廣寒道:“你是何方人氏?”古宏劍答:“弟子世居四川,成都人。”“哼!七大門派中,青城離家最近,你卻偏等到其他六派都不要你了,才想要來這裏;你們祖孫三人當真如此瞧不起青城派?”說到這裏,商廣寒的語氣已經愈來愈嚴峻。
“我……我……”古宏劍不知該如何回答;父祖的確是按著一般江湖中對各大門派不成文的排行,帶著他拔山涉水,不辭勞苦的拜師學藝。他們認為自己的子孫若能進最好的門派,學得最強的武功,跑的再遠,也是值得。否則若以地緣來考量,第一個就該到青城派。他不敢直認,也不善編謊,因此呐呐的說不出口。
商廣寒不悅,道:“既然你們祖孫三代如此評價本派,我也不能再留你。馬上傳書給你父親,請他接你回去,另投明師吧!”
這下子古宏劍著實慌了,趕緊磕頭道:“不要!請不要再趕我出去!我爹曾說,若再學不成青城劍法,不要回去見他,弟子習藝無成,也實在沒臉回家。請掌門師伯開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更加努力!”古宏劍不斷的哀求,商廣寒始終冷漠的搖頭。
此刻卻聽到左首一位老者道:“掌門人,這少年所犯的過錯,應該還不至於被逐吧。”這老者叫貝遠遙年約六旬,是商廣寒的師叔,他說了話,商廣寒不能不答,道:“師叔,我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的。這小子犯了三大過失,若不將其逐出本派,日後如何還有威信治理青城派?”
“那三大過失?”
“第一,他世居四川成都,離此不過百餘裏,卻舍近求遠的至外地拜師,顯然藐視本派。第二,隱瞞其曾在其他門派學藝的事實,欺騙師門。再者,今日比劍,竟輸給了一黃口小孩,大敗本派聲譽。這種門徒,不要也罷。”
貝遠遙道:“要到那裏學藝,是他長輩的意思,與他無關,而世人皆有望子成龍之心,武林中人拜師學藝,首先想到少林、武當,也是很自然的事,掌門人不必放在心上,若有一天,我青城武學真能超越各大門派,自會有人不遠千裏而來的求你收錄。第二點,你說他欺騙師門,若真如此,憑這一點就可將他逐去,但你們有誰問過他以前有沒有拜過師呢?”商、邱二人都搖頭,因為古宏劍是四川人,到青城學劍是天經地義的事,又見他進步緩慢,毫無基礎,是以始終未曾起疑。
貝遠遙續道:“所以,要說有錯,充其量隻不過是沒有主動報告罷了。說句老實話,換作是我,也是不敢說的。”此時,大廳內人人也都在想:“被各大門派踢出門牆,這種不光采的事,誰也不會自己講出來。”
貝遠遙接著又說:“至於第三件錯誤,就更難成立了。凡是比武,必有輸贏,如果輸了就要被逐出師門,那我青城派還能剩下幾個人?也許他悟性不高,練武進境不如常人,但有教無類,既已入我門派,就當不分賢愚良劣的加以教導,而不應為了資質不足將他逐出。”
雖然貴為一派掌門,商廣寒卻不能不理會這位師叔的意見,因為貝遠遙不論是武功聲望,都遠較自己為高,當年要不是他執意謙讓,這掌門人的位置說什麼也輪不到自己,隻得暫且放過,日後再找機會除此禍害。對著古宏劍道:“既然師叔替你說情,這次我就暫不追究。我也不敢奢望你日後你能光大青城,將功贖罪,隻盼你不要再丟本派的臉就好了。”
古宏劍重獲生機,向商廣寒及貝遠遙磕了幾個響頭,方才退下。
商廣寒對眾門人道:“今日之事,你們也都看見了,我想,若要振興本派,非得大刀闊斧的改革不可。我心中早有腹案,本想待下個月大校後再宣布;但看了今天你們的表現,使我覺的此事不宜再延。”他環顧全場,再緩緩的道:“你們聽好,本派年度大校,我決定在明天提前舉行,到時候,每位宏字輩的弟子都要下場比試,我和諸位師弟都將仔細觀察各人的武功進境,以作為重新分配師門的依據。”
邱廣平問道:“請問掌門,何謂重新分配,又該如何分配?”
商廣寒道:“所謂重新分配,仍為九門;定名為‘天龍’、‘地虎’、‘雄獅’、‘巨象’、‘飛鷹’、‘花豹’、‘黑熊’、‘白狼’、‘彩鹿’。弟子之中,凡武功進步神速,潛力雄厚者,屬‘天龍門’、由第一教席負責指導武功,次之者分配到‘地虎門’,拜第二教席為師,餘下依此類推。以後每年仍需大校一次,再依此結果重派各門;故即使今年列為前幾個支派的弟子,若學武荒怠,而為後麵的弟子追上,將往下降級,由表現佳者遞補。”
邱廣平道:“此法甚妙,如此一來,在下層的弟子,為了往上爬,會拚命的苦練。而在上的弟子,為了保持優勢,更不敢有須臾的懈怠。如此一來,大家都努力的練劍,不出幾年,本派的武學,必能稱雄於江湖。”
商廣寒道:“邱師弟,你教徒一向認真,這‘天龍教席’非你莫屬,隻是風兒進步太快,已不是你能教的了。大校後,就由我本人來專心哉培吧!至於你教學有功,我本想開始傳授你‘殲龍劍法’,但因今日你這幾個徒兒表現不佳,且你初任‘天龍教席’宜先了解若幹新弟子的武功長短,故授劍之事暫且擱下,我估計不出半年,風兒就可以開始練‘殲龍劍法’,你們倆再一起練也不遲。”
眾門人均極欽羨,這‘殲龍劍法’,目前全青城隻有兩套半,一套是掌門商廣寒,一套是貝遠遙,另兩位遠字輩的師叔,其中陳遠才還沒練全,隻能算半套,還一位宋遠明天份不足,所以始終都沒讓他學。現在此二人得以在近期內開始涉獵“殲龍劍法”,顯然武功成就已獲掌門人肯定,尤其魏宏風更是難能可貴,才十五、六歲就有如此功力,是創派以來的從所未有。
兩人趕忙向掌門道謝,邱廣平等了多年,心願即將達成,心中雀喜,但歡喜之中,卻也有些許的遺憾,“要不是這幾個不肖門徒,我又何必再等這半年?”
商廣寒環視著大廳,幾個師弟相繼的發言,都道是掌門人的高招妙策,這種重新分配後的傳武方式,日後必可大興本派。但此時貝遠遙又有了意見,說道:“掌門人,我覺的這種分級受教的方式是弊多於利,有教無類,我們不該依各人的聰明才智來區分受教等級。這樣一來,在上段的弟子,不免心高氣傲;在下級的弟子更會自卑自怨,心有不平。”
陳遠全卻道:“貝師兄,我倒覺得掌門人如此作法並無不妥,也隻有將資質相近的弟子集中受教,方能做到因材施教,你想想看,各位師侄門下均有十幾名弟子,個個天賦不同,有的已經快要把‘搏熊劍法’學成,卻有人還在摸索‘逐鹿劍法’。你說,這要怎樣教呢?”
貝遠遙道:“區分等級,徒增競爭的壓力,容易使同門者彼此猜忌,不同門者相互排斥,驕者益驕,卑者愈卑,時日良久,個人品德必受影響。我始終認為德重於武,武功再高,如果心術不夠端正,氣度不夠恢宏,那又有何用?二十年前那個人的事,希望掌門人不要忘記。”他一提起往事,廣字輩以上的眾人,俱都黯然。想起了這位武功極高的當代高手,在青城練得一身武藝,隻因個性過於激烈,因故脫離青城派,且不再以青城武功揚世,使青城派未榮反辱,因此前任掌門人下令日後不得再提及此人姓名,所以宏字輩的弟子大多不知,這位鼎鼎大名的人也曾在青城學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