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眼中的高樓,在如今看來,也並沒有那麼巍峨。
灰色的外牆陳舊了不少,中間那棟樓更是把側門的車庫翻新改建,道邊也新種了不少灌木上去。
江儼然把輪椅推到桑樹底下,兩人一起仰頭看向高樓——這裏是楊曦同他們當年的大本營,站在這裏,仰起頭,就能看到江儼然的房間。
樹還在,樓房也還在。
那扇總是緊閉的窗戶,此時卻半開著。窗台上還擺著盆開了白花的仙人掌,長長的花莖垂落下來,像是一管綠色的喇叭。
“那個時候,我其實特別羨慕你們。”江儼然笑道,“我哪兒也去不了,你們卻成天在這裏鬧個不停,什麼都能玩,什麼都能能捧腹大笑。”
楊曦同瞥了他一眼,嘟囔:“我那時候可不羨慕你,就覺得你是個怪胎。”
江儼然忍不住又想揉她腦袋,手才抬起來,楊曦同就警惕地偏過頭,瞪大眼睛看著他。
江儼然無奈,便又將手放了下來。
楊曦同“哼”了一聲,重新坐直,“也不知這樓裏現在住著什麼人,能不能上去參觀一下。”
江儼然望了望她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腿和右邊胳膊:“真要去看看咱們‘初吻’的地方?”
楊曦同愣了下,隨即抬手就要打人。
江儼然輕輕鬆鬆抓住她手掌,“你要再摔倒,我可不知道會再摔斷什麼。”
楊曦同掙紮了兩下,掙不脫。
昔年弱得能被一陣風就吹倒的江貝貝,如今也長成了高高大大的男子漢了。
但他們當年的急救遊戲,確確實實是在江家客廳玩的。
江其儒親自做的示範,江儼然家裏至今還保留著充滿童趣的“遊戲剪影”……
這些事,江儼然當然不會告訴她。
楊曦同臉越來越紅,心情也開始變差。
莫名其妙被帶出來,無端端被嘲諷!
老虎不發威,你還真當我是y啊!
“你放不放開啊!”
江儼然“嘖”了一聲,鬆開手的同時卻扣住了她肩膀,另一隻在她膝彎那一抄,將人抱了起來。
“幹什麼呀!”楊曦同憤然,掙紮著就要往下蹦。
真以為我行動不便就任由你占便宜啊!
江儼然力氣再大,也怕真把她還沒長好的骨頭給再摔了,趕緊又把人放回了輪椅裏。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江儼然妥協。
“不去就算了,我載你回醫院吧。”
楊曦同悶頭不語,她壓根不是這個意思——哪有人二話不說就直接上來抱的,我跟你很熟嗎?
車輪紮紮,腳下的水泥路很快又變成了青石板小道。
朝陽被甩到了身後,他的影子則投射到了她身前。
一高一矮,重疊著鋪在地上,隨著他們的前行而緩慢移動。
奔跑過的小巷,玩鬧過的水井,吃過早飯的店鋪……一點點,安靜地逐步遠離著。
車子仍舊停在原處。
楊曦同直覺他是在生氣,但又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們……”她咽了下口水,慢慢道,“我們下次去吧,樓那麼高,你累,我也不方便……”
江儼然“啪”的拉開車門,回過頭來看她。
臉上全是寒霜,漆黑的眼睛看不到底,薄薄的嘴唇更是一點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楊曦同把下麵的話吞了回去,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江儼然一言不發地俯身將她抱進車廂,收起輪椅——這一次,她倒是沒有拒絕。
車廂還是那個車廂,氣氛卻完全不同了。
車子幾乎是咆哮著衝出去的,每一次拐角速度都快得不行。
楊曦同扭頭看著窗外,眼睜睜看著一輛輛車子被他超過,滿肚子怒氣噴湧而出:“你就不能小心點,萬一車胎爆——”
“砰!”
車子整個震動了一下。
楊曦同惶然地呆在後座,不會……真的這麼巧吧?
江儼然在後視鏡裏瞪了她一眼,跳下車檢查。
半晌,陰著臉回到車窗邊:“謝你吉言,真的就爆了。”
楊曦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