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洌的嗓音，沒有絲毫溫度，仿佛能凍結人的耳洞。一句說罷，他譏笑一聲，極盡諷刺。
林默袁大約猜到易驚蟄心中在想什麼，了不起就是近來服侍他的下人，全都互相推卸，生怕在他眼前出現而已。
緒薇膽小如鼠，貪生怕死。
在他曾經是風光無限的玉書山莊莊主時，在他身邊左右逢迎。如今他如困獸自囚於此，暴戾成性，身邊人都避他如虎，落井下石。
這般一想，鳳眸中的陰翳越發濃鬱，怒極反笑，唇角弧度如刻，勾魂奪魄。
“回莊主的話，是奴婢請求緒薇姐姐，跟她換了班。”
“哦？”僅這一個字，林默袁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聽似風平浪靜，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蓄積著巨大的殺氣，即將席卷而來，足以讓她分筋錯骨，屍骨無存。
林默袁將食盒放在地上，然後跪拜下來，以頭點地。
“此事全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緒薇姐姐也是看奴婢可憐，才勉強答應奴婢的請求的……”她的聲音，有些戚戚然，像是絕望，痛苦萬分。
易驚蟄有些好奇，如今所有的下人躲他都來不及，哪裏還有人願意主動接近。他沒說話，狹長飛揚的鳳眼微微眯著，看著跪在他腳下，那個孱弱的身影。
“莊主可能已經忘了，當年你伸出援手，幫助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葬了死去的父母，還給了我容身之所。大恩大德，奴婢永不敢忘記。
本來想著，能遠遠看著莊主，便已經滿足……隻可惜，怕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還望莊主垂憐奴婢一個將死之人的願望，讓奴婢留在您的身邊照顧你，還以恩情……”
林默袁說到動情之處，肩膀微微抖動起來。她本就瘦弱，伏在地上也隻是小小的一個，衣裙散在地上，像是突然開出的一朵花，不堪一折。
易驚蟄麵無表情，實際上他幾乎已經忘記這件事情。經由她提起，才想起多年之前的一出。那時他還是個天真純善的少年，不食人間疾苦，對萬事萬物都抱有一顆良善之心。
受他恩惠的人何止她一人，可到頭來，又有誰還記得。他隻知道自從他父母意外身亡之後，玉書山莊便樹倒猢猻散，他以一個少年人的意誌，努力撐著。
然而呢……曾經的盟友背信棄義，敵人反撲食盡他殘存的骨肉。就連他自小定親的未婚妻，也投入別人的懷抱。
有時候他也在想，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就仿佛一個笑話一樣。
但是，他不需要虛偽的憐憫，隻覺得眼前人礙眼到他動了殺心，想讓她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麵前。
“你不怕我？”他反問，劍尖落在她的手邊，偶爾移動幾分，發出滋滋的鳴響，仿佛隨時都會紮在她的手背上。
林默袁猛然抬起頭，無畏無懼的眼神，正大光明的看向這個男人。眼中淚意未幹，濃密的鴉羽長睫上，沾著一顆顆細小的水珠。
她麵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連花瓣似的唇，都失去了色彩，整個人融在了一束光裏，仿佛就要消散了。
也不知是受了什麼折磨，臉頰凹陷，下巴尖削，瘦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隻是那雙瑩潤的水眸裏，閃爍著剔透晶瑩的光芒，卻意外的堅定，毫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