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細察,他昨日在席上吃了幾杯酒,便左顧右盼,已露不端之萌,隻此便是隱情,叫我也無處慈悲。”小行者道:“師父不必護短,捉奸捉雙,如今現成兩個,這事也難辨了。隻是打官司也須從長商量,就到府裏、縣裏,奸情事不過是打一頓板子,枷號幾月,卻無死罪;
若要打,莫說幾十,就打一千,我這蠢貨也不在他心上;若說枷,又不疼不痛,一發隻當耍子。但恐官府不察情,連你家這位小娘子也枷了出來,叫他嬌滴滴的身子如何經得起?也與府上體麵不好看。”美人道:“依你說,這妮子難道白白被他玷汙就罷了!後來叫他怎生嫁人?”小行者道:“也不就罷,聽憑娘子自家處治他一番,也是一樣。”美人道:“是你說的,打他又不痛,罵他又不羞,叫我怎生處治?”小行者道:“刑法不過示辱而已,但憑娘子如何發落!”美人道:“若依我處治,我不獨處治他一個,連你三個也都要處治。”小行者道:“俗語說得好:一人有罪一人當。怎麼連我三個都要處治起來?”美人道:“你師父縱容徒弟奸騙**,該處治不該處治?你二人連房,知情不行舉首,該處治不該處治?”小行者道:“該處治,該處治!且說怎樣處治?”美人說到此處,轉歎一口氣道:“若說處治,轉是造化了你們。”小行者道:“處治,不是打就是罵,怎見得造化?”美人道:“我想這妮子已被他奸騙了,門風已被你們玷辱了,就有黃河也洗不清,如今隻好將錯就錯,轉將這妮子嫁與他,尚可救得一半。但是我昨夜也曾親到你師父房中,那兩個妮子也曾到你二人房裏,一房行此奸淫之事,誰肯信我三房不為此奸淫之事?今事已到此,顧不得羞恥,隻得連我也嫁與你師父,那兩個妮子也嫁與你二人,庶可掩人耳目。你四人也莫想做和尚去求解,我四個也不必做寡女守貞節。大家團圓過日子,豈不轉是造化你們!快去商量,若是依得,便萬事全休;
若是依不得,便告你們同夥強**女,敗壞門風,不怕不問成個死罪。”唐長老聽了大怒道:
“若是這等說來,是你們以美人局騙害我師徒們了。貧僧心如鐵石,寧甘一死,決不落入圈套。”美人笑道:“以賤妾姿容,若要以美人局騙人,難道天下就再無一個豪華公子、俊俏郎君去局騙他,卻恰恰在此等候你四個過路化齋的和尚來局騙?況又無半絲紅線,人物一發不消說起,怎不自揣,在此狂言!我此舉也是汙穢難堪不得已之思,怎為局騙?”小行者笑道:
“若打官司,就是對頭,不妨角口;既要議婚,便是親家,隻須好講。依我說,且解放了你女婿,大家吃了早齋再處。”美人道:“撒手不為奸,齋是請吃,隻是解放不得。”小行者道:
“娘子十分老到,是個慣家,便拴著吃不妨。”大家吃完了,美人道:“齋已吃完了,還是怎麼講。”小行者道:“沒得講,我細想來,哪有個既做了和尚,又重新替人家做女婿的道理。就曲扭著做成了也要惹人笑話。你莫若另選高門,還讓我們去拜佛求解吧。”美人聽了大怒道:“好憊懶和尚!你說我以美人局騙你,尚未曾騙你分毫,你倒以和尚局先騙了我的齋吃。吃完了,卻又說此無情無義之話。你想是以我寡女家好欺負,故放刁撒賴,且看你去得去不得!”便叫人先將前後門關得鐵桶相似。美人與這粗婦人將汗巾解開,放了侍兒。將他師徒四人送到一間土庫樓下,封鎖起來道:“你這些遊方鐵嘴野和尚,我也沒工夫出醜狼藉與你打官司。隻將你關閉在此做幾日,餓死了出我這口惡氣吧。你若回心轉意,便另有商量。”唐長老坐在裏麵,聲也不做。美人見無人回答,又帶嚷帶罵的亂了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