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突然感到背上一陣鑽心的疼痛,身形一滯,撲通一聲落入湖中,深碧色的湖水頓時綻開了朵朵血花。
蘭氏兄弟齊聲驚呼:“杜公子!”
呼啦一聲,杜衡猛地從水下鑽出來,將瑤華奮力掄向水鬼群,自己拚命朝慕予遊去。
瑤華劍在空中飛速旋轉起來,瞬間將白花花的水鬼斬得支離破碎,屍塊橫飛。
拉著慕予一隻腳的水鬼被瑤華的劍氣削去半個腦袋,枯瘦的手上勁兒一鬆,慕予使不上力,撲通一聲掉進水裏。
杜衡大驚,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將慕予撈了起來,用盡最後一股猛力,將慕予丟上石階。自己卻由於體力不支,慢慢沉了下去。
蘭蕪大驚,費力地一揮手,將雲容從混戰中召回,鑽進水中,繞上杜衡的身體,將他拖回岸上,又繼續同傷魂鳥纏鬥。
夜行遊女眯起眼睛,仿佛在納罕這幾塊硬骨頭竟不太好啃。它緩緩張開雙臂,血色的紅衣像一麵迎風招展的敗軍之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衡用餘光瞟著憋大招的夜行遊女,心如死灰,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
想不到我杜家的兩個少主,今日竟要命喪在這荒郊野嶺的小城,枉我杜家幾百年英名。
杜衡剛想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餘光卻又瞥見慕予那青色的衣角,心裏又突然一片寧靜。
不過,能和慕予死在一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想到這裏,杜衡用指尖勉強地在地上向慕予抓去,握住慕予白嫩纖瘦的手,感受著她氣若遊絲的呼吸,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半晌,杜衡都沒等到那臨門一腳。
杜衡強撐著支起半個身子,隻見四周的屋頂空蕩蕩的,連夜行遊女的影子都不見。連同孤魂鳥那一眾鬼物,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衡心下大疑,回頭望向斜靠在廊柱上的蘭氏兄弟,卻看見他們也滿臉寫著困惑,朝自己搖頭。
怎麼回事?難不成夜行遊女突然改變主意,放我們一條生路?它吃錯藥了嗎?
杜衡略一調息,恢複了一點體力,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翻掌召回瑤華,當作拐杖拄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向前移動著。
蘭氏兄弟也互相攙扶著,挪到杜衡身邊。
三個死裏逃生的殘兵麵麵相覷,滿腹狐疑。
杜衡眉頭深鎖,啞著嗓子道:“難道夜行遊女藏在什麼地方了?”
蘭籍虛弱道:“不會呀,它剛才大可以直接殺了我們,犯不著埋伏偷襲。”
蘭蕪伸手抹去了弟弟蘭籍嘴角的血,沉聲道:“這樣等著不是辦法,”蘭蕪看了看倒在湖邊的杜若和禦陽,“杜公子,你在這裏查看杜姑娘二人的傷勢,我跟蘭籍四處查探一下,看看夜行遊女是不是真的走了。”
杜衡點點頭。
蘭氏兄弟互相攙扶著,挪向剛才夜行遊女所站屋頂的房子,杜衡艱難地俯下身,見杜若和禦陽麵上尚有血色,心知二人性命無礙,不禁鬆了一口氣。
“杜公子!”
杜衡聽見蘭籍一聲尖叫,連忙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過去。他繞到屋後,頓時大吃一驚。
隻見夜行遊女那幹癟的身體貼在對側屋舍的牆上,醜陋的小頭顱耷拉在一邊,眼中一片死灰,嘴也變成了鉤型,似乎恢複了姑獲鳥的原身。胸膛中間,赫然插著一挺長槍,黑色的臭血四濺開來,沾濕了血色布衣一片暗紫。而那槍頭上,卻絲毫沒有沾上黑血,在月光中閃著粼粼冷光。
杜衡驚得嘴都合不上了,半晌,吐出兩個字來:“死了……?”
蘭籍接口道:“好像……的確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