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齋胸前無血,隻有一個貫穿胸膛的窟窿。那窟窿周圍的皮膚好似燒焦了一般,甚至散發出一股詭異的、燒熟了的肉香。
夕宿立在一旁,握著荷衣扇的雙手布滿老繭,微微顫抖。
杜若和禦陽也跑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臉震驚的瞿濟朝。
杜衡跪在地上,無力地問道:“怎麼回事……”
夕宿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眼中盡是難以掩飾的震驚和悲憤。
杜若見夕宿不言,大吼道:“老頭!杜衡問你話呢!到底怎麼回事?!”
“老夫……老夫也不知……”夕宿顫巍巍的老手搓搓扇子,“老夫方才正要回去收拾東西,就聽到君主這邊傳來異響。等老夫趕到這裏,就看見……就看見……”
瞿濟朝皺了皺眉,向前一步跨到杜九齋的屍體前,翻起傷口附近的衣服,轉頭向夕宿沉聲道:“國師,您見多識廣,可識得這是何種武器造成的傷口?”
夕宿定了定神,湊上前去仔細觀察起來,而後仿佛被雷劈中似的,呆立在地上一動不動。
杜若從沒見過夕宿如此失態,輕輕推了推夕宿道:“老頭,說話呀!”
夕宿呆了半晌,顫抖著嘴唇,艱難地擠出五個字。
“玉虯……俞空桑!”
幾人聽聞,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夕宿扶著榻角跪在杜九齋身側,用手輕輕觸著杜九齋胸前燒焦的傷口,顫聲道:“老夫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傷口的樣子,這傷口跟君後背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杜衡緩緩轉過頭,道:“你是說,我母親也是這麼死的?”
夕宿點了點頭,道:“那年,君主帶領眾家族,攻上空桑之山,大敗俞空桑,俞空桑和俞家兩位國師——周流和周浦——被俘。當時君主氣盛,未將敗軍之將放在眼裏,隻是繳了他們的武器,便把他們關進了地牢。隻是沒想到,玉虯弓竟也會變化,化作了俞空桑手上的一枚扳指。等到君主將他們拉出來,要拿他們祭天時,俞空桑竟祭出玉虯,企圖射殺君主。等到眾人看清俞空桑的動作時已經太晚了,玉虯放出的箭已經挨到了君主身前。君後來不及多想,便以己做盾,生生替君主挨了這一箭。”
杜若插嘴道:“祭天大典的人都是廢物嗎?!殺了我母親,怎麼還讓他逃了?!”
夕宿道:“誰也沒想到俞家族人會遁術,待眾人反應過來,三人早就不知所蹤了。”
瞿濟朝道:“所以,俞家三人被俘,根本就是故意的。俞空桑知杜君自負,被俘之後定會對自己放鬆警惕,好伺機下手。隻是,他沒有算到,杜君後竟會為了救杜君而犧牲自己。”
禦陽撓了撓頭,道:“但俞空桑本是打不過君主的呀,怎麼就會……”
夕宿歎了口氣,悲痛道:“君主思慮甚多,一直未敢將此事透露給你們。玉虯不是一般的神兵,波及範圍廣,傷害極深。那日,君後幾乎是貼在君主身上,替君主擋了一箭,但君主那日其實也受了傷。那傷無外顯,卻內噬五髒,又無法可醫。君主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啊……”
禦陽低頭喃喃道:“難怪君主每年都隻讓弟子去鏟除邪祟……難怪君主讓我們幾個去引開夜行遊女,叫瞿家相助……難怪君主答應瞿公子……”話沒說完,禦陽瞄了一眼瞿濟朝的臉,閉上了嘴。
杜若道:“那俞空桑殺了父君,為何沒順手除掉我們幾個小嘍囉呢?”
“玉虯雖然有萬夫難當之神力,但反噬力極強,使用一次後便會法力盡失一段時間,”夕宿低頭,從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撿起幾粒土塊,在手中碾碎,“想是俞空桑得手之後,又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