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杜慕新電影的發布會照常進行。
這幾年他保持著國內拍一部電影,國外拍一部電影的頻率,票房、口碑都很不錯,甚至逐漸被好萊塢的認同接納。能有這樣機遇的人屈指可數,國內演藝界寥寥無幾,也因此杜慕在國內的地位也日漸高漲起來,不僅僅是偶像演員成功轉型,現在更是擁有權威性和話語權的導演,很多投資方光是看到“杜慕”兩個字都會認定是金字招牌。
發布會布置得簡單不失重點,新電影的巨幅海報被設置為背景,幾個演員的人物海報也都清晰可見。
杜慕坐在發布會的主位上,兩個男女主演分別坐在左右,其次是主要配角,台下是一排排黑壓壓的記者們。我在這部電影擔任的是場記,打打下手,不用上台,所以隻是低調的站在一邊。事實上,為了避免曝光給我造成困擾,我在劇組的消息,杜慕對全體員工強調過不得外泄,他手下的工作人員一向口風嚴謹,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雖然離開了兩年,但是國內記者們搶新聞的激情還是跟過去一模一樣。
我站在一旁,看到他們激動的問著:
“杜導,杜導,您這次電影是什麼類型?”
“杜導,您這次回國準備待多久?”
“男女主角的表演,您覺得怎麼樣?”
明明隻是一些常規性的問題,卻意外的令人覺得親切。
台下的閃光燈啪啪直閃,以前總被照得眼花,幸好現在不用上台。我瞥向正在講話的杜慕,他正侃侃而談,大約是曾經做過偶像,又受到美國那種樂觀幽默主義的熏陶,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感覺到熱情與活力。
事實上,這半年來,我真的要感謝他。
如果不是他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也不可能在片場學習到那麼多關於電影拍攝的實用技能。
帶著這樣的想法,所以連望過去的目光裏都多了些感恩,杜慕也似乎心有靈犀一樣,趁著記者們問女主感情問題的時候,朝我放電般的眨了個眼。這個有點小輕佻的動作,如果是年輕一點的偶像來做,太刻意,偏偏輪到杜慕這種又內涵又性格的大叔做出來,卻是風流詼諧人人都會喜歡,我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突然,一道危險而灼熱的視線凶狠的朝我襲來。
那道目光太明顯太強烈。
不想發現都不行,我下意識的望去,卻在觸及對方的視線後,不由的後退了一步——隻見陸瑜一身黑色風衣,低調的坐在一群記者當中。
他怎麼來到這裏,怎麼混到記者中的?
我驚訝不已。
其他記者都在興致昂揚的朝著導演主演的跟前湊,各個眼中發亮,臉上放光,唯獨陸瑜一臉沉默,仿佛一塊格格不入的黑鐵。他的眼睛死死的看著我,嘴角緊緊得抿著,渾身上下一種逼人的寒氣。好像用這種方法盯著我,我就不會消失一樣。
兩年了,他變得更加成熟了,可是身上的氣質變了好多。
以前顯得有些輕佻的發型,現在剪得很短,根根挺立,穩重而冷硬。整個人瘦削了很多,容貌變得更有輪廓棱角。以前,他毒舌、玩世不恭的性子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太容易令人覺得難堪和尷尬,而現在,他深沉寡言,眼底幽深,整個人都像是透著一種“請勿靠近,違者必究”的感覺,像是冬日的寒風,陰深深的冷颼颼的。
盡管變化如此之大,可我仍然一眼就能認出他。
台下的記者又一陣發笑,爽朗的笑聲跟鎂光燈交織在一起,溫暖又美好。
唯獨陸瑜坐在座位上,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隻有那雙深邃的眼睛,狠狠的盯著我,像是要把我拖出來痛毆一頓似地。他如今的氣質太深沉了,以至於難以再找回當初他那種輕狂而輕蔑的影子。
設想過無數與他再見的可能,但是沒有想過竟會是如此突然,不合情理。
試演過很多次再次相見時,風輕雲淡的朝他打聲招呼“hi,”“過得不錯嘛”,卻沒有想象過會被他以陰沉的眼神這樣凝視著,好像我欠了他什麼似的。
我被他看得心慌,幹脆掉頭離開。
記者群裏忽然“嘩啦”一聲極大的喧嘩,回頭一看,隻見一些凳子被啪啪撞翻,台下騷動了起來,幾個記者站了起來,對著陸瑜拉拉扯扯,“你幹嘛”“突然站起來是想幹什麼”“你——陸瑜,陸總?咦,陸總你這麼在這?”
就在我回頭的那一刻,陸瑜已經甩開那些記者,冷著一張臉,從台下向著我的方向追來。
我一緊張,撒腿就跑。
外麵發布會掌聲雷動,歡聲笑語,而我和陸瑜在辦公樓灰色的玻璃樓道橫衝直撞,跑來跑去,周圍來往的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們。幸虧這半年在片場工作,體力好了很多,我穿過大廳,跑了好幾個廊道,最後溜進安全通道,順著樓梯往下跑。
“站住!”身後的陸瑜大聲喊著,聲音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一樣,“給我站住!”
我沒有回答,聽話的人才是傻子。
而且在奔跑中說話,浪費自己體力,造成呼吸混亂的這種事,我才不會做。我跑得更快,蹭蹭蹭就從十幾樓跑到了第三層,隻要一跑出大門攔個的士,就安全了!
“淩影,我說站住,聽見沒有?!”好像更咬牙切齒了。
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就在我奔向第一層樓梯時,一個陰影突然從上方顯現——隻見陸瑜一手撐住樓梯扶手,一個翻身敏捷躍下,黑色的身影幾乎是從天而降!我整個人都驚呆了,他竟從上一層跳了下來,竟然從足足一層樓高的上方跳了下來!
“砰”一聲,樓梯間有種因為他這一躍而晃動的錯覺。
陸瑜整個人瞬間出現在我麵前,他踉蹌了幾步,終於站穩身形,漸漸站立起來。他一言不發的盯著我,眼神陰霾,麵色陰沉,黑色風衣像是一麵招魂幡,有種即將把我死死捆住的感覺。
我手足無措,心跳加快。
陸瑜高大的身影籠罩著我,渾身上下陰氣沉沉的,步步逼近,帶來駭人的壓力。兩年未見,盡管再見時他變化如此之大,可我卻依舊感覺恍如昨日。陸瑜想將我困在樓梯間,困在這裏,害怕、忐忑、不安種種情緒重重圍住了我,我還沒做好與他這麼近距離交流的準備,條件反射的推了他一把,陸瑜被我推向牆壁,我轉身就逃,然而身後卻陡然傳來一種悶哼。
沉悶的,難受的。
像是因為受傷而不得不強忍的樣子。
仿佛踩了一個緊急刹車,我的心瞬間停在了半空中。
剛剛他從樓上跳下的情形在我腦海裏浮現,他不是超人,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扭到了……
心生不安。
轉身回頭一看,隻見陸瑜低著頭,緊緊咬住嘴唇,額頭上冷汗直冒,一副異常難受的樣子,他強追我跑的時候,我可以硬起心腸,可是看著堅毅如他一聲不吭的強忍巨痛,我的心卻一下子軟了下來。
樓梯間一陣靜默。
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在幾步遠打量著他的我。
“有沒有怎麼樣?哪裏受傷了?”踟躕了半晌,我終究挨近了他,輕聲詢問道。
就在這一刹那,手腕被牢牢抓住,陸瑜抬起頭,剛才隱忍的神情從臉上褪去,烏黑的眼眸閃過一抹冷酷的流光,我剛察覺情況不妙,下一秒整個人就被他拉扯過去,被他重重壓在牆上!
他竟然假裝——連這一招都用出來了?!
他的臉貼近我,仿佛沉默已久的休眠火山突然轟隆爆發。陸瑜凝視著我的眼睛,眼底一片狂怒、悲傷、氣憤、傷心。
“當初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離開?你夠狠!一點消息都不透露,臨走前寧可告訴Jolie,都不願對我說一個字!你就恨我恨到這個地步了嗎?!到了這種地步,啊?!”
他鉗住我的胳膊不停搖晃,跟往日的舉動大相徑庭。
以往他都是漫不經心的,玩世不恭的,然而現在,整個人卻突然狠戾的咆哮起來,什麼形象都不要了,聲音震徹整個樓梯間。
“兩年,整整兩年,我等了你整整兩年,這七百多天,你有沒有想過給我道一聲平安,給我打一個電話?!”
“沒有,統統沒有!”
“你隻是不斷的讓Jolie宋微她們瞞著我,讓她們不要透露你的行蹤,不要告訴我哪怕隻言片語的消息……你換掉手機,不寫圍脖,把所有跟我有關的聯係方式全部清除……”
“淩影,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陸瑜力道極大,我胳膊都快被他抓青了。
他就這樣狠狠搖著我,仿佛這樣就能搖出一個答案,搖出一個令他滿意的解釋。
“你就這麼願意讓我得不到你的消息,讓我不清楚你過得好不好?!”
“淩影,你狠,你比我想象中的狠心多了。”
陸瑜凶狠拭擦了一下眼睛,那種眼底的痛苦快得好像不存在一樣,他逼近我,做出一個窮凶極惡的表情:“——如果這次我不來,是不是就算你已經回國了,也永遠不會告訴我?!”
他看著我的眼神像一團炭火燃燒,上麵布滿一層濕漉的霧氣。
我從沒見過他情緒波動如此之大,沒有見過他如此憤怒,又如此絕望的神情。
“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告訴你怎麼樣,不告訴你又怎麼樣。”
“什麼叫做沒有任何關係?!”
“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個分手的消息不是我放出去的,”陸瑜忿恨的揮著手臂,高聲澄清,“是那群記者搞出來的,什麼官方,根本無憑無據,那種話你也相信?那時我打了那麼多電話給你……”
“不是無憑無據。”我抬起眼皮,打斷他的話,“不是無憑無據。”
陸瑜詫異的望著我,眼睛裏充滿著疑惑。
“是我讓他們發表的。”
“你,你……”陸瑜的聲音陡然而止,瞳仁一縮,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嘴唇動了好幾次,都無法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剛才那些凶狠的追問,那些不甘心的反問,此時都像被消了音一樣,無影無蹤。他就像一條被抽了筋的龍,再也無法動彈。
我對視著他的眼睛。
“——是我讓他們發布的。是我,想跟你正式分手。”
那晚在宴會上發生的那一切,我不願再想起。
隔天報紙上為什麼沒有陸瑜為秦楚戴上戒指的消息我不清楚,但我很清晰的記得那個夜晚,月色泛著慘白的光,江水在黑暗中有種微幽的藍,夜幕上有夜航的飛機低鳴飛過,空氣中的涼意滲透渾身的毛孔。我像一個得了癌症的病人,急需把癌細胞切除,才能得以生存。
我拿著手機。
原以為這個決定是那麼難做,可是當撥出記者的號碼,對著她說:“Hey,有個獨家新聞給你要不要……”
在殘酷和痛苦之外,還有一種久違的輕鬆。
無法不讓自己不再心痛。就像無法控製自己不再愛陸瑜。
既然無法抑製,那麼就斬斷後路,斬斷愛著他的那一部分,可不可以?告訴世人,我與他再無關係,強迫自己,剝離掉愛他的那個部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瑜突然仰頭大笑起來,那種冷漠深沉的臉上流露出突兀的笑意,有種可怕的反差,笑聲在樓梯裏不斷的傳來回音,甚至有點令人毛骨悚然,“我一直以為,你是被那些記者氣跑的,我一直以為……哈哈哈,我等了兩年,原來這就是真相。”
陸瑜靠近我,眼睛裏是一種狠色。
陸瑜伸出手,我情不自禁的往後一縮,但他的手卻非常輕柔的撫著我的臉。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秦楚當年甩我,還掙紮猶豫了很長時間,而你,真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覺得陸總他受傷了。”法式風情的咖啡廳內,Jolie一邊喝著檸檬汁,一邊跟我分析著。
在我離開之前,她還是精明幹練,不相信真愛的女強人,而這兩年卻談起了一場姐弟戀,對方是個名模,纏她纏得要死,恨不得馬上把她綁定扛回家去。
兩年了,很多東西沒變,很多東西都變了。
在國外遊學的這段時間,我唯一還有聯係的,就是Jolie,宋微,以及幾個圈內圈外的好友。
“他?會受傷?”我搖著頭笑笑,攪拌著麵前的冰拿鐵,“他是那麼脆弱的男人嗎?”
陸瑜沒那麼容易受傷。
不,應該是,除了秦楚,誰也傷不了他。
“秦楚嫁給ESE總裁的那一年,我們都親眼看著他從精英氣質男變得毒舌刻薄起來,連跟黃錦立十幾年的兄弟情也崩了。黃總為了補償他給了他很多股份,但是陸總一分錢也不要。陸總對他說,因為你從未愛過人,所以你根本不懂這種痛苦。若有朝一日你也如此,那便是你的報應!”
我戳了戳上麵咖啡上的奶油。原來還有這樣一段陳年舊事。
真是一語中讖。
“所以你看到了,沒有秦楚的陸瑜,毫無弱點,肆無忌憚。他沒有愛情,對金錢權利毫不在乎,於是對一切變得挑剔嘲諷。直到跟你在一起後,雖然依舊毒舌,可是整個人卻開始變得開朗起來……”
有了愛情的Jolie,連說話都變得溫和多了,不像以前那麼咄咄逼人。
“那看來我的魅力還是不夠。”我打趣道,“跟秦楚在一起,是積極上進的精英男,跟我在一起,還是別扭挑剔加毒舌,根本就沒好轉嘛。”
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淡定的談論分析這些了,連過去幼稚的自己都可以拿來打趣開解。
“可是,秦楚回來後,他變得更沉默,更陰冷了。”Jolie朝我投來冷靜的一瞥:“如果他真的還愛著秦楚,那麼按理來說,不應該是變回最開始的性格?”
“說不定他覺得這樣更酷。”
“不,這說明秦楚對他的影響已不如從前。秦楚治愈不了他。”
“秦楚又不是醫生,而且這年頭誰沒分過幾次手啊,還要趕著讓人治愈?”
我喝了口咖啡,聳聳肩。
“淩影,你這是對陸總有成見!”Jolie無奈,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我,“你這兩年到底在外麵經曆了什麼,怎麼變得……”
“變得怎麼樣?不好嗎?”我故意無辜的睜大眼睛,朝她賣了個萌。
“你的心境更開闊了,眼界更高,視野也寬,成長了很多。”Jolie冷靜評價道,“我很欣慰看到你這樣,隻是,你遠走他鄉,所以你並不清楚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偶爾也有瀏覽娛樂新聞,我並不是山頂洞人好嗎?”
這兩年來,娛樂圈的爆炸性新聞還是層出不窮。
這個與這個分手,那個與那個結婚,誰誰都傳出什麼醜聞、劈腿等等。
蕭蕭沒有再談戀愛,一心一意發展事業,新推出的專輯銷量超過了我,為此她的粉絲又神氣起來。皇冠榮耀也格外重視她,儼然被當做一姐重點發展,期間她還參與了兩三部電影,不過這方麵卻是反響平平。
宋微複出。複出後第一部電影就驚豔眾人,不負眾望的在國際A類電影節上拿了影後的獎杯,為此娛記們對她的孩子更感興趣,據說黃錦立甚至願意接受這個孩子,隻要能讓宋微回心轉意,但宋微很有風骨,仍未答應。
葉子澈事業不錯,從偶像少年,變成偶像藝人,在國內新生代的男演員裏,他算是比較有潛力的一個。公司也比較看好,給了他不少機會和代言,目前擔任主角的愛情電影,票房已經破了一億。
“是嗎?那你知道陸總現在過得怎麼樣。”Jolie問道。
陸瑜,至於陸瑜……倒是真的很少看到他的消息。
也許是之前我正當紅,所以我和陸瑜的戀情經常被寫,後來我與他正式分手,我遠走國外,淡出眾人視線,秦楚又不是圈子裏的,有地位無名氣,更無龐大的粉絲與anti,寫出來自然沒了話題性和爭議性,所以反而消息更少了。
“這麼偏袒他,你果然不愛我了。”我看著Jolie,半開玩笑。
“不,淩淩,正是因為我關心你,所以我才希望你不要被過去的陰影蒙蔽。你看看現在的陸總,看看他,沒有秦楚,他變得憤世嫉俗,可是還是活生生的人。然而你走了之後,你看他現在的樣子?那還叫活著嗎,成天麵無表情,連笑都不會笑了。沒有人敢接近他,他也不要任何人接近他。秦楚拿走了他所有的善意、柔情,而你,卻帶走了他所有的快樂,所有的感情……”
我低著頭,慢慢的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
Jolie在為他說話,為什麼呢?
是不是走了兩年之後,連友情也淡化了,原來她一直是站在我這邊的。
“這次你回來,會在杜慕的發布會上出現,是我告訴他的。你看到了他的反應,他是真的想再見到你,想跟你在一起。隻是連我也沒想到,當初我以為是秦楚又做了什麼,所以才有分手那個爆料。原來是你自己安排的。”
“是啊,因為那時已經無法再忍耐了。”我輕笑著,當初陸瑜為秦楚戴上戒指的事我誰也沒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不,我隻是希望你幸福。”
Jolie握住我的手,誠懇的望著我,我回望向她。
“可我覺得,沒有他的日子,很寧靜,很好。”
我依舊在杜慕的片場裏忙碌著。
沒有媒體的打擾,沒有漫天的緋聞,我覺得過得很充實很愜意,除了偶爾有些新來的工作人員會驚訝:“淩影,你是淩影吧?你這是,退居幕後了嗎?”碰到這種情況,我總是淡淡一笑,說,是啊,要替我保密啊。
因為背後有杜慕這棵大樹,所以即便風光不再,大家也予我三分薄麵。
但是自從那次見到陸瑜之後,偶爾不忙時,Jolie的那番話就會跳入腦海。這兩年,其他人的動向我都有留意,唯獨陸瑜。或許他真如Jolie說的那樣,變得沉默,變得不開心,可是,他身邊不是還有秦楚嗎?
說曹操,曹操到。
投資方過來巡視的時候,我竟然又看到了陸瑜。跟其他幾個投資方的人物比起來,他高挑腿長,麵容英俊,連那種麵無表情的樣子都變得禁欲而動人。他漆黑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眸,在片場巡視的神情一絲不苟,一言不發,其他人殷勤的為他介紹著。
“這個是女主,她以前演過不少麵子,演技很不錯……”
“我們這套攝影機是國外最先進的,拍出來的效果好極了,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之後我們可以專門為你放一段剪輯……”
我低調的站在陰處,有好幾次都擔心陸瑜突然走過來,抓住我的手腕,讓我解釋解釋對Jolie的那番話。然而實際上,陸瑜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一直沉默寡言,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認真參觀了整個片場就回去了。
我鬆了一口氣。
直到一群人走後,才有些工作人員開始八卦:“那是我們新的投資方,真是好大手筆,一來就扔了一個億!一下子就成了投資最多的一方。”
“一個億,我靠,我們杜導真是有魅力啊!”
“那是,肯定是覺得我們這部片子能大賣。”
原本以為陸瑜過來巡視不過是突發奇想,偶爾為之的事,沒想到過了幾天後,這部戲的女主還有一兩個重要女配對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起來。
“都已經攀上了杜導,還這樣。”
“她到底想要哪個角色,不如早說,我還能安心一些。”
越聽越覺得奇怪,我過來就是學習電影怎麼拍的,而且電影都拍了不少了,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流言。我抽了個空去了杜慕那,他正悠閑的躺在躺椅上,我不輕不重的踢了他兩下。
“喂,怎麼回事,怎麼外麵都在傳我要演女主啊?”
杜慕漫不經心的斜睨了我一眼,不肯說,反而把我當女傭一眼指使著:“給我倒杯威士忌。”
我翻了個白眼,故意把酒倒得嘩啦響,凶巴巴的:“快說。”
杜慕歎息著搖頭:“你看你,這麼凶,怎麼可能當女主……”他意味深長,“可惜投資方卻覺得你名聲大,人氣高,還有各個獎項。”
我臉色微變。
杜慕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
難怪突然來片場巡視,難怪突然投資了一個億,成為最大的投資方。
我極其生氣的撥通陸瑜的電話。
很好,號碼還沒換。
“誰?”三聲之後,語氣簡短、冷淡。
“陸瑜你什麼意思,你憑什麼讓這邊換人?你憑什麼要換主演,以為仗著自己是投資方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跟你已經毫無瓜葛了。
做這樣的事,是想讓我怎麼想。
“你離開這邊的圈子太久。杜慕這部戲不錯,如果你是主演,可以順利複出。”然而麵對我的努火,陸瑜隻是冷靜的為我分析著。
他的商業天賦一向很好,眼光獨到,隻要是他覺得成的,基本不會出錯。
然而,我聽得不怒反笑。
“我複不複出關你什麼事?你以為我回來,就是為了這個?你從以前就是喜歡玩這套,看來到現在都沒變,投了這麼多錢,想讓我當主演,然後呢,是想潛規則我嗎?”
我語氣冷淡,句句刻薄。
從前他對我的那些幫助,也被我說成是罪大惡極的罪證。
杜慕聽得頻頻咳嗽,在旁邊喊:“淩淩,我好像嗆到了。”我扭過頭,對他也不加以顏色吼道,“叫你喝,叫你喝,不能喝就少喝點……”
杜慕不滿的反駁:“我還沒那麼弱……”
陸瑜在另外一端沉默著。
“陸瑜,我以為Jolie有幫我把話帶到。”我言語更加冷淡,“如果她沒有對你說明白,那我現在再說一次:沒有你,我覺得日子過得很安寧,很好。”
“所以,我並不希望你打攪我的生活。你能做到的,對嗎?”
我幹淨利落的把電話掛掉,不給陸瑜任何反應的機會,深呼吸了兩下,我對杜慕說:“不用擔心女主的事,不會換人,他們那邊也不會撤回投資。”
“你就這麼了解他?”恢複過來的杜慕朝我拋來個眼神:“不過,有必要把人家訓成這樣?這種默默投錢,想要把你弄成女一號,還不敢讓你知道,做這麼多卻被你罵真讓人情何以堪?”
心被他說得有些鬆動,連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了。
可是,麵對陸瑜,我拿不出什麼好的方法。
我故意裝作聽不懂,做出一副要勒死他的樣子:“俗!你不是一心追求藝術的杜大導演嗎?!”
“哈哈,但演藝圈不就是這種地方?資源換資源,能付出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最大的真心了吧。”
我的心,隨著杜慕的話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從以前開始,他就對我很好。但是過了兩年,人總要有點長進,真的不能一錯再錯。
片場平安無事,不知道陸瑜後來又做什麼手腳,那些女演員對我沒再怪聲怪氣的,估計是得知我不會再威脅到她們的位置,反而變得客客氣氣。
在演藝圈,隻要不跟自己的利益有衝突,誰都可以是朋友。
我繼續做著我的場記,加快了其他方麵的學習,光影的調度,鏡頭的轉換,怎麼導戲,時而跟宋微通了電話,跟倒戈的Jolie相比,宋微很少問我私人感情這方麵,但她支持我保持事業上的獨立。
陸瑜時而過來巡視,時而過來探班。每次過來的時候,都麵無表情,一臉沉默,隻是默默坐在一旁看著我。他很少說什麼,但是這樣一個俊美的男人待在那裏,怎麼看都是賞心悅目的。得知他是投資方後,一些小新人總喜歡過去圍在他身邊。
我目不斜視,隻是做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可是有他在片場,就算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還是讓我覺得不是很自在。每每到了這種時候,我幹脆就躲進杜慕的私人休息室。有次我一出來,一個人影站在門口,差點嚇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陸瑜。我又氣又怒,卻什麼都不好說,陸瑜反而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隨著回國的時間漸長,知道我回來的熟人越來越多。
不久後,葉子澈也過來探班。
跟兩年前相比,現在的葉子澈狀態好了很多,他本來就是長得溫柔清俊,而今受過更多的磨煉後,整個人又多了一份穩重。他隨意穿著一件V領的羊毛衫,簡潔的藍紅兩個線條沿著領子勾勒了一邊,顯得清新又整潔,下方一條白色牛仔褲,隨便一站,就像是時尚雜誌裏麵的模板。
他帶了一束花,是我當初最喜歡的香水百合。
潔白的話,襯著他清雅的臉,幹淨得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美男子。
一步入片場,就很多工作人員竊竊私語起來:“哇好帥,是葉子澈吧。”“真人比電視上還好帥呢!”“皮膚好好,好想找他簽個名啊……”
兩年未見,跟我的淡定比起來,葉子澈顯得略微有些激動,一見到我那張清秀的臉龐上就閃動不已,眼睛裏仿佛有水花蕩漾,我跟他輕輕相擁了一下。
葉子澈從上往下的打量了我一下。
我如今盤著頭發,穿著一件吊帶牛仔褲,一件有著火車圖案的簡潔Tee,很簡單的樣式,衣服也是中檔價位。但葉子澈竟揚起一個溫柔的笑容,毫不吝嗇的誇讚道:“淩淩,這麼久沒見,你變得更好看了。”
我大笑:“別言不由衷。”
葉子澈眼神閃動,眉宇之間流淌著一種春天的氣息,嘴角的笑容如冰雪初融:“是真的。”
之前的恩怨已經消散,剩下的,隻是這麼多年下來的溫情。
也許,我跟葉子澈的確是做熟人比做情人更好。
我們在拍攝基地散了會步,聊了聊各自的情況。
“以前旅遊的時候不覺得,等在國外呆的時間一長,才覺得分外孤單。語言不怎麼好,而且也不知道做什麼,在國內忙得要死,在國外突然什麼都不用做,那種落差你知道的……”我朝葉子澈笑笑,“後來對著自己說,淩影,你不能這樣了。你一向都很棒。於是報了個語言補習班,天天對著電視學英語練聽力,而後進修了一下音樂,對發聲,唱法有了更深入的體會。再後來,這已經不能滿足我了。於是開始在歐洲遊學,參加國外的表演藝術培訓,一些歌劇,舞台劇需要我時,我就跑跑龍套。再後來,就在那邊時尚圈的一個Party上見到了杜慕,就幹脆在他那了。”
“經曆很豐富,比在這邊充實得多。”葉子澈溫柔起來,會讓你覺得如沐春風。他輕笑著,將飄落在我頭上的花瓣拈了下來。
我們交換了聯係方式,說好以後有時間再出來見個麵。
陸瑜這一天待得特別久,等全天的戲都拍完收工了,他還沒有走。暮色中的片場,多了幾分冷涼,被藍黑色的天際包圍,人也不由得沒有了白天的理智與克製。陸瑜擺脫掉那幾個一直圍在他身邊的少女,走到我身邊,沉默的幫我整理道具。
我正做著記錄,見到是他,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一完成轉身就要走。
陸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往他懷裏一帶,我差點驚呼起來,連忙緊張的看了看四周,低聲告誡道:“幹什麼啊!放手,快放手!”
陸瑜默不作聲,隻是深深的看著我。
他的確比以前說話少多了,每次在片場,那道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的沉默的視線,我都知道來自於他。
“葉子澈,跟一個女新人走得很近。”
如果是以前,他這話一定充滿著嘲弄,而現在,陸瑜的聲音隻有沉靜。
他看著我,像是想知道我會有什麼反應。
“我又不會同他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