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鐵馬裹血入幽燕(3 / 3)

淩衝察其脈相,果然是沒得救了,心情沉重,不禁眼眶濕潤。左李笑道:“韃子皇帝北遁,大明兵入大都,在下心願已了,死便死了……”掙紮著摘下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黑鐵扳指,給淩衝戴上。

淩衝接過大弓並一壺狼牙箭,都掛在自己馬上,向左李一點頭:“先生放心,淩某為你報仇去!”翻身上馬,挺槍就衝入前麵的人群。眾明軍看到有將領過來,紛紛讓路,指點著說:“便是那個韃子,好生厲害,傷了咱們十來個兄弟!”

淩衝衝到近前,隻見圈中伏屍數十具,中有一騎,馬上人不到三十歲年紀,頭戴氈帽,身穿皮甲,手持一柄精鋼打造的彎刀,殺得渾身是血,雙目盡赤。細一看,原來是老相識,正是察合台汗國的王子,總領大都九城警巡事務的巴兒思!

淩衝一擰長槍,喝一聲:“你這韃子,兀自頑抗!”分心便刺。巴兒思看清來將是淩衝,獰笑道:“好個蠻子,今教你看成吉思汗的子孫,是如何死法!”彎刀一振,向淩衝頂門砍來。淩衝使槍一帶,避過來招,兩馬一錯蹬,回身一槍紮去。巴兒思大喊一聲,彎刀斬下,也不知這刀怎的如此鋒利,竟將那積竹塗漆的槍杆一揮為二。

淩衝一聲輕叱,把手中兩截槍杆,向巴兒思臉上擲去,趁機從腰下拔出刀來,跳離馬背,如大鳥般撲向敵人。八兒思躲過槍杆,彎刀上撩,被淩衝一招“蒼龍探爪”,把彎刀隔開,左掌奮起千鈞力量,當麵打下。

巴兒思抬掌來迎,“呯”的一聲,全身巨震,竟然坐不穩鞍橋,被打落馬下。時隔年許未見,淩衝的功力早已超過他數倍,這一掌直打得他魂飛魄散,再無鬥誌,急忙一個翻滾,站起來砍翻一名左李的莊客,搶了對方的坐騎,便往北方逃去。

淩衝借勢,在空中一個跟鬥,翻回自己的馬背,用刀身在馬臀上一拍,雙腿一夾,那馬“噅”的一聲,奮蹄追去。明軍看兩將廝殺,都往後暫退,讓開一塊空地,包圍圈變得相對鬆散,被巴兒思一衝,就衝開了一個缺口。巴兒思砍翻兩人,延著大街逃去,淩衝緊追不舍。

追出一箭地遠,淩衝心道:“左李的心願,如何不幫他完了?”收好鋼刀,就鞍橋上摘下那麵大弓來。他奮起全身氣力,開弓搭箭,瞄準了一鬆弦,狼牙箭如流星般直插巴兒思的後心。

巴兒思聽得身後弓弦聲響,將身一側,反轉彎刀,“喀”的一聲,把箭格開,隨即冷笑道:“教你看我蒙古人的騎射!”也摘弓搭箭,反身射來。他拿的是左李莊客的軟弓,那支箭慢騰騰地飛近,淩衝伸出食中兩指,輕巧巧便夾住箭杆,笑道:“不過如此。”

兩人一逃一追,眼看過了警巡院。街邊不時有明軍上前阻攔,巴兒思不得縱馬馳騁,眼看就要被淩衝追上。突然間,他馬前青影一晃,隨即臉上吃痛,一個跟鬥倒翻了下來。

淩衝在後麵看得清楚,原來那跳出來的不是旁人,卻是龔羅睺。隻見他一掌正中巴兒思的麵門,那蒙古王子一聲不吭,就此栽倒馬下,龔羅睺又往他前心補上一腳,了了性命。淩衝衝到麵前,帶住戰馬,冷笑道:“你此時倒戈,以為殺了他便可將功贖罪麼?”

龔羅睺滿麵堆笑,向淩衝一抱拳:“淩將軍別來無恙?”淩衝看見他就有氣,跳下馬來,狠狠一掌打去。龔羅睺合掌來迎,“嘭”的一聲,淩衝隻覺得一道利箭般燥熱之氣透過自己掌心勞宮,直透手厥陰心包經,不由得後退一步,驚問道:“腐心蝕骨掌?!”

但淩衝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龔羅睺和他對了一掌,倒退兩步,如同大錘砸在心上一般,氣息幾乎走岔,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他看淩衝隻退了一步,並且立刻就能開口說話,心中更是驚懼。淩衝冷哼一聲,揮掌正要再打,忽聽一人叫道:“淩將軍,且請住手!”

淩衝轉過身來,隻見數十騎飛馳來到,當先一人銀盔素甲,正是大將傅友德。龔羅睺見了傅友德,急忙抱拳鞠躬,口呼:“傅將軍,淩將軍與在下舊有過節,還請傅將軍出麵說合。”傅友德來到近前,跳下馬來,笑著對淩衝說:“龔先生先兩日已出城歸服於我。他雖舊曾為韃子做事,今日翻然改圖,若有前仇,且看我麵上揭過了罷。”

淩衝心道:“你與我又不熟稔,你有多大麵子?”但想想自己和龔羅睺也不算仇深似海,雖然他在丹楓九霞閣想要暗害自己,終究自己命大,沒能讓他得逞。國仇家恨,國仇為先,他是漢人,既然降順了,那就應該一致對外,不好再難為他了。可是此人儒雅相貌,卻是個陰毒小人,實在看著討厭。

他瞥了龔羅睺一眼,心說:“你既然降順了,如何又用腐心蝕骨掌來打我,若是兩年前的我嗬,豈不遭你打殺了?這筆帳他日定要問你清算來。”勉強一抱拳:“既是傅將軍講情,今日便暫饒過他。”翻身上馬,駁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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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衝想想既然來到警巡院左近,這裏往清真居去不遠,如何不趁機風光地去接了艾布父女?他招攏自己的部屬,得意洋洋向東北方向馳去。還沒到地方,先吃了一驚,隻見前麵火光熊熊,濃煙繚繞,似乎是著起了大火!

破城時到處起火,原在意料之中。淩衝急忙縱馬趕去,不由叫一聲苦,隻見清真居已經變成了一片瓦礫。他招呼眾軍救滅了火,就瓦礫中細細翻檢,卻不見人,也不見屍。淩衝心裏略微寬慰:“師父與他們在一處,斷無著了火不得逃出的道理。”叫小校找幾個鄰居來問,回答說艾布父女三天前就出城往親戚家避難去了。

淩衝長舒了一口氣,一顆懸起的心緩緩放下。可是又多少有些失望,心中暗暗對雪妮婭說:“娘子嗬,不得看你丈夫領兵的英姿,你怕要懊悔一輩子哩!”他本想等中原光複,天下平定,就辭官隱居去的,自己難得做一回將領,恐怕也是畢生唯一的一次,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