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炮火響徹戰場, 爆炸似乎就發生在耳邊。牛皮和油布製成的帳篷裏, 時不時有灰土從縫隙裏掉落下來, 將鋪在桌子上的地圖弄出一片髒汙。
阿什利用『潮』濕的袖子擦擦,他不敢用力, 隻得勉強看清的程度就停下手來。這張地圖已經很舊了,但阿什利不敢有絲毫怠慢,這是一周前老上校陣亡前留下的,而它的上上一任主人也早在三個月前犧牲了,現在它到了自己手中。
“上校先生!”一個圓臉的小兵衝進來, 上司死得太快以至於他已經懶得去記名字, 不過是稱呼軍銜總不會錯。再說現在也沒人跟他計較這個問題, “北方佬占領了鐵路!他們要衝過來了!”
阿什利眉頭緊擰, 那些北佬就像蝗蟲一樣多, 殺完一波又是一波。他的人個個都是以一當十,可對麵的人數是他的數十倍, 而且他們缺衣少糧年輕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而北佬們吃飽穿暖仿佛弄來了全世界的兵力。即便是最不懂戰爭的人也知道, 南方撐不了多久。
阿什利闔上眼睛, 他已經三天沒敢合眼,全靠一股精氣神支撐著,而現在他實在撐不住了。
“再後撤一英裏, 我們就徹底丟了這條鐵路。”阿什利喃喃, 他心裏卻知道何止鐵路, 他們即將丟了整個戰場。
圓臉小兵呐呐不敢言, 聽見上峰的話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上校大人,彼得他們都死了,我們需要支援。”
何止是他們?整個南方都需要支援。
曾幾何時,圓臉小兵也是相信上等人終究會打贏野蠻人的,可惜日漸絕望的戰事給了他狠狠的教訓。他不是莊園主的兒子,他的父親隻是一個雜貨店老板,家裏甚至沒有黑奴。正是上等人口中的窮苦白人。但那又如何,他也是個聯邦人,所以他扛上步嗆來了。
小兵的神情說明他未盡的話語,阿什利和他都懂,火車站他們是守不下來了。隻是沒有人願意先開這個口,哪怕失敗早已知曉,就像現在在戰壕裏的每一個南方士兵一樣。
長官之所以是長官,是因為他背負著下屬的生命。阿什利聽著越來越近的炮火,他咬咬牙,“我們撤退。”
因著軍令裏並沒有死守火車站這一項,阿什利就此退走也算是打了個擦邊球。若是有軍令下來,那便是隻能戰死在這裏了。聯邦如今大廈將傾,他們不過是拖延著令它倒得慢一點而已。
士兵得到命令,他與長官交換過眼神,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擲。他們都是困獸。
待士兵出去,阿什利迅速收拾指揮室的資料。聯邦如今窮地隻能讓士兵吃土豆,物資能帶多少就盡力帶,北佬要的是鐵路不是殺人。
整個營地撤退也不過十分鍾,留下一隊人馬斷後,大部隊開始撤離。說是大部隊,其實也不過三百人。指揮者三百人的大校,寒酸地空有軍銜。想當初他們有三千人,阿什利隻是個普通上尉,現在他是指揮官,而那些人都死了。
根本沒時間悲傷,阿什利帶著人且戰且退。在撤退的路途中,他重新收攏不少殘兵。都是些如同驚鴻之鳥的士兵,見到穿著同『色』軍服的同伴都恨不得痛哭出來。
阿什利帶著人在沼澤地裏紮營,這裏雖然『潮』濕但是沒有北佬,還生活著不少小動物可以果腹。總的來說沒什麼可挑剔的。
“我們去找李將軍。”幾乎沒什麼猶豫,阿什利下了決定。他收編了這些流民和殘軍,組成一支遊擊隊,專門偷襲落單的北佬軍和那些喜歡搜刮民宅,強迫『婦』女的人渣,一旦遇到格殺勿論。阿什利知道這麼做有些殘忍,但這是戰爭,他沒有更多糧食來養俘虜,若是放走就會暴『露』行蹤,總不能拿自己人的生命冒險。
他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一時間南方都流傳著幽靈的傳說,有一支隊伍徘徊在南方的土地上,所到之處北佬和黑鬼聞風喪膽。那是由死去戰士的英靈組成的軍隊,軍隊的首領是一位帶來死亡的金發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