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似乎沒有聽出李璋話裏暗藏的機鋒,點了點頭說道:“目下鄄城及定陶流民不下十萬之眾,加之四萬青州軍卒。李中郎此前帶來的十萬石糧米也隻可支應一時,現在已經是開春,若誤了農時,今秋無收,恐饑饉又至。不知李中郎對此有何章程應對?”
“可先撥付糧米一萬石,設置粥棚,先讓流民安頓下來。我已從濮陽調來不少幹練差役,可以指揮仿濮陽之例,搭建營區,開墾荒田。春播所需農具、穀種諸物,我已從濮陽帶來,若缺乏耕牛,可先將青州軍所轄軍馬分撥下去,用於翻土播種。”
程昱捏了捏胡子,沉吟片刻說道:“一萬石糧米並無問題,隻是這軍馬。兗州並不產馬,軍馬皆是主公花費重金從匈奴、西涼等地購入,耗費頗大,若代替耕牛,怕有損傷。此事李中郎可曾請示主公?”
“青州兵屢遭挫敗,尚存馬匹不過數百匹,區區之數,又何用通報主公?”
李璋這話剛出口,便自知失言。自己的哈士騎倒是有一兩千匹上好的馬匹,但是怎麼也不可能拿出來給老百姓當牛使。青州兵畢竟不是哈士騎,名義上曹操讓自己整編訓練,但是誰都知道這幾萬人不可能交給自己來使喚,如今張嘴就將青州兵的軍馬挪去拉犁,還不愛請示主公,這話說出去明顯是犯了忌諱了。
但自己話已經出口了,還在這樣的場合。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要是收回去,天知道程太守還會給自己什麼樣的小鞋穿。這明擺著就是要以太守的身份來壓自己這個中郎將了,若是此刻認慫,自己在鄄城就真的寸步難行了。
李璋小心的觀察著對方的臉色,程昱依舊是捏了捏胡子,顯得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來。
“既是李中郎覺得不必上報主公,那此事就這樣決定吧。另有一事,程某聽聞李中郎遣人在鄄城及定陶四處招募青壯,遴選入陷陣營。其糧餉待遇,皆較普通士卒多出數倍,非是程某質疑中郎將兵之道,然鄄城一地本就兵士眾多而糧餉匱乏。如此厚薄,恐怕亦是不妥吧?”
我靠,老兄你還有完沒完?
陷陣營目前隻有將近兩千人,濮陽豐收,又搶了不少士紳土豪的財產,原本便是準備將陷陣營擴編至三千人,另在招募五百槍騎兵,讓自己手下的兵馬增至五千人,並且兵種搭配上更加均衡。這原本在濮陽夏侯惇已經是默許了的,太守府的糧庫就跟李璋自己的家裏的一樣,此前種種對陷陣營及哈士騎將士的許諾,都得以實現。
隻是被領導指派到鄄城來公幹,手下兵馬也帶到這邊來,自然便想在這邊招募一些青壯加入,也可以方便就地開展訓練。
但這不是濮陽,程昱顯然也不是那隻好相與的獨眼龍。先不說這五千人馬的糧餉由誰支出,便是這附近還有數萬青州兵,和數千的地方守軍都對這樣的高薪單位垂涎欲滴,紛紛都想跳槽加入。這樣的事大抵是讓程太守感到十分不快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人心散了,這太守還怎麼當?
李璋想到自己方才在青州兵戰馬的問題上已經說錯話了,此時在這個更為敏感的問題上再和程昱鬧出矛盾來的話,這鄄城真就是沒法呆了。尤其現在作為地方長官的程昱還一副和你商討的口吻,若是旁人看來這已經是非常尊重你這個屯田軍一把手。
但如果知道一些內幕的人看來,程昱這所謂的商討,換個說法就是:“嗯,小夥子我理解你,但甭在我地盤上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