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看著臉色淡然的程昱,深深感到這人在自己上輩子就是屬於那種聊天終結者。方才話一出口,城門口的氣氛頓時變得比方才不說話時還要尷尬。
望著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野裏的曹操車隊,李璋歎了一口氣,壓抑方才熱臉貼冷屁股的羞惱,對程昱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便欲返回城內。
“李中郎這是要走了?方才程某不解之處,中郎尚未解答,還請賜教。”程昱依舊是那副一本正經商討問題的表情,將已經翻身上馬的李璋叫住。
“若依太守之見,李某這兵是不該在鄄城招募了是嗎?”心中的羞惱漸漸化為了怒意,李璋此刻也並不顧及旁人的看法,端坐在馬鞍之上,低頭對著程昱說道。
程昱昂著頭,氣勢並沒有因為兩人說話的姿勢改變而減弱半分,依舊淩厲地說道:“非是程某不願中郎在此處募兵,我等皆為主公效命,當不分彼此。然你我權責終究有別,若是中郎在此處募兵,動輒便對士卒誇口許願,恐鄄城擔負不起中郎麾下的糧餉開銷。”
這話在李璋意料之中,然在曹操剛離開,連基本的禮節和寒暄都不打,就直接當眾挑明這事,卻是出乎了李璋的意料了。
這是赤果果的甩鍋了,你鄄城擔負不起,難不成叫我的人都跑回濮陽去吃老本?
“之前我從濮陽押送至此的十萬石糧食,還沒多少時日,莫非太守便分發一空了?哈士騎與陷陣營皆在濮陽血戰呂布兩萬大軍,若非精選士卒,重賞激勵,焉能有此等勝果?太守如此計較,就不怕寒了將士的心,壞了主公的名聲?”
程昱淡定的表情已經快把李璋逼到爆發的邊緣,話語之間火藥味已經十足,但是作為太守的他似乎並沒有任何讓步的意思:“此前十萬石糧食是由陷陣營押來不假,但糧食是用於賑濟鄄城周邊流民和充作軍餉的。此間近五萬大軍,二十餘萬百姓,皆指望著著十萬石糧米度日。上下一心,勤儉節約方可勉強維持。若中郎一意孤行,決意厚待麾下而不顧全郡百姓,恐禍亂不遠。”
李璋仿佛是個高壓鍋一般,滿肚子的怒氣卻找不到宣泄的地方,對方句句占理,自己摳索半天也找不到半個字來反駁。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按漢代的計量來算,一石糧米大約是二十七斤,十萬石等於是二百七十萬斤。在沒有其他副食和肉類蔬菜搭配的情況下,青壯年一天吃個小半斤的米隻能算是半飽。按照全郡人青壯老幼攤分,如果每人每天隻分個三兩,近三十萬張口,也就勉強支應一個月的。現在隻是春播時節,離秋收還有半年時間,若沒有其他糧食來源,即便是保持餓不死這樣的最低的生活標準,十萬石糧米也熬不到秋天。
更何況軍隊裏的軍馬不能純靠吃草,也需要添加粟米作為飼料,這樣算來,十萬石糧食可以支應的時間隻會更短。
難不成讓哈士騎和陷陣營都吃西北風?還是幹脆讓他們回到濮陽吃老本?李璋頓時覺得腦子完全不夠用,上輩子的經驗此刻完全用不上,自己打記憶裏,就沒試過一天連一碗粥都輪不上的日子。當初在濮陽收攏流民,至少還是拿得出糧食來的。現在不止是大戰方息,鄄城的糧田大多被蝗蟲席卷一空,收成實在寥寥。戰爭年代,人口是資本同時也是負擔。若拿不出足夠的糧食填飽這三十萬人的肚子,自己即便是有五千精銳,也無法和這三十萬沒了活路的人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