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就在這簡陋的內院裏布置下了一張條案,曹操把李璋帶到條案邊,二人麵對麵坐下。
與這時代分席位而坐的規矩不同,兩人同席而坐,曹領導先打開了話匣子。
“世民在許都這幾天,過得還算愜意?”
李璋不敢隱瞞,開口說道:“軍旅之人,一旦閑下來,便覺得渾身乏力。”
曹操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回道:“操亦是如此啊,世民你說這公卿們,天天坐那裏不做事,他們都是怎麼打發的日子啊?哎呀,這幾日可叫操好生苦悶啊,每日這城內城外的事,加上各處軍報,應接不暇。可這些公卿們呢?隻會搖頭擺腦在陛下麵前說些沒用的東西,要讓這些人繼續在朝堂上,我大漢的社稷幾時才可中興啊?”
“主公,這公卿大臣們多是淵源深厚,又與各處諸侯多有來往,輕易動不得他們。”
曹操揮退了侍從,親自給李璋倒滿了一爵酒說道:“世民這番論調,與文若叔侄一般無二。操非是魯莽之人,深知其中利害。今日且不論公卿,操隻想說說世民。”
“我?不知主公想說璋哪方麵?”
“世民千裏奔襲安邑,俘虜了匈奴單於,解救了許多兵勇百姓,還換回了天子公卿。操尚未來得及與世民慶賀一番,今日略備薄酒,算是聊表敬意。操先敬世民一爵。”
看著領導一口悶,李璋琢磨領導話裏的意思,到底是真心還是另有所指?還是自己在行事過於張揚了觸了領導某些忌諱?
“世民尚有一事本想待主公閑暇之時再行稟報,安邑城下世民曾用一萬石糧米換回數千俘虜。其中有不少還是原屬於楊將軍及董將軍的羽林軍,戰事緊迫,世民便自作主張將他們沿路遣返濮陽。如今不知是否要將這些人馬歸還二位將軍?”
曹操臉色一僵,口氣裏帶著厭惡的說道:“楊董二人無才無德,安能親掌羽林禁衛?許都城內防務,操已作安排,曹仁以領所部兵馬駐防城內。那些所謂的羽林軍,亦不過是二人在長安時糾集的烏合之眾,不堪一擊,世民若想留著便留著,不想留著的話,便撥發些糧米,遣散務農吧。”
原本這些人李璋也沒打算自己留著,弄回濮陽之後,已命人將裏頭能打仗的那些人暗中選拔出來,撥到流民營裏當輔兵。其餘的原本也是想送給夏侯淵和韓浩,向領導自表一下忠心,被這麼一說,反倒是顯得自己心底有鬼了。
李璋有些悔不該提起這個事,不過也可以得知領導心中對此事並未有太多的在意。
“世民?”見李璋悶聲不吭,曹操輕敲了幾下案幾說道:“迎奉天子你勞苦功高,不必心存疑慮,若是不信你,操亦不會讓你獨自擔當此事。隻是操想起當日在野王城內,天子親自領你就席,你為何佯傷逃遁?”
“主公,這個......”
“無需隱瞞,操領兵多年,真傷假傷難道還分不出來?你是懼操疑心與你,故借此避禍吧?”
看曹操的臉色,似乎對自己裝模作樣的事情了然於胸,又似乎並不介意。
“主公目光如炬,世民隻是一介武夫,實在不想攪入這朝堂紛爭之中。”
“這朝堂何如天下?你我皆在紛爭之中,豈是逃便能逃得掉的?朝堂也罷,江湖也罷。若操生於治世,所願者便是如冠軍侯般,提威武之師為國靖邊。或馬革裹屍,或功成身退,後人提及曹操之時,不求比肩衛、霍,但求不失忠臣良將之評。如今這朝堂,天子還算年少英明,但臣屬們的心思早已不在為國效死上邊。文若這些日子裏,不斷的在勸操要收斂鋒芒,免得叫人誤會有董卓之心。世民不過弱冠之年,尤知明哲保身。操已年皆不惑,焉能不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之理?天子賜我‘劍屢不名’,操並未推辭,世民可知其意?”
曹操是忠臣,李璋對此堅信不疑。隻是他忠於的不是朝廷、不是天子,而是天下。
天下一統,太平治世仍是他此刻心中的理想,但這理想在現實裏的阻力卻是非常巨大。拋卻天下割據的諸侯勢力不談,即便在這許都城內,離心離德的事情比比皆是。許多人並不介意皇座上天子姓不姓劉,隻要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董卓換皇帝的時候他們不敢吱聲,直到董卓將西涼勢力遍布朝堂,實實在在的威脅到他們既有的利益之時,他們才高居“尊皇”的大旗,聯合在了一起幹掉的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