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前發布
梁若潔小時候出生在農村,因為媽媽是外地人,加上生了個女兒,所以母女倆一直不受她爺爺奶奶待見。不過爺爺奶奶對他們的態度倒不是梁若潔小時候噩夢的根源,那個一喝酒就會砸東西打她媽的男人才是她這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從她記事起,她就一直記得,她爸喝醉後的醜態,麵色慘白,眼睛赤紅,若是加上一截吊著的長舌,那簡直就是恐怖片裏的惡鬼形象。他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是個惡鬼,稍有不順心,拳腳就落在了她媽的身上,她不算很懂事,可知道她媽在疼,於是開始哭。大概是哭聲惹怒了她爸,那個身形踉蹌的男人便把火氣撒到她身上,她媽不忍她受傷,就跑過來替她挨打。後來,她媽學乖了,每次她爸喝酒回來,她媽就會把她鎖在其他房間裏。她沒再見到她媽挨打,可是時候看到她媽那張腫脹的臉,和因為疼痛直不起來的腰,她不難猜到她媽挨了多毒的打。梁若潔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何時是個頭,她每天都在盼望自己快快長大,然後帶著她媽逃離這個所謂的家。隻是她沒想到,她的逃離夢想,在她上初中那會,她媽幫她完成了。等到梁若潔和她媽從西邊的農村,逃到了東邊的郊區,她才知道,她爸和她奶奶,不準她再繼續念書,要她去工廠裏打工。那時候她成績很好,家裏斑駁的牆上,貼滿了她從小到大的獎狀。她是她媽依舊沒有放棄希望的唯一原因,她的優異成績,是她媽黑暗人生裏透出來的唯一一束光。她媽期許著她可以知識改變命運,等到她爸選擇切斷她的讀書路時,向來隱忍懦弱的女人,終於選擇了反抗和逃跑。初中生活,大概是梁若潔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她和她媽租住在隔出很多間的民房裏,雖然房間狹小陰暗,要同人共用衛生間,她們過得依舊清貧,可是在沒有了暴力威脅的陰霾後,她們至少活得自由自在。她媽拿著從家裏偷出來的積蓄幫她出了一比價格不菲的擇校費,然後她進了附近的一所公立學校,她的成績依舊很優秀,因為家中困難,又平添了一份勵誌的色彩,這些都讓她在整個初中生涯,深受同學和老師喜愛。她不負眾望,以高分考進了A市著名的第二高級中學,然後開始了她另外一段噩夢。其實在暑假的時候,他們已經遭受過了他父親的洗劫,她媽攢了三年多的家底再次被掏空,那個對她們不聞不問了三年的男人,像強盜一樣衝到了她們租住的地方,一番翻箱倒櫃之後,便搶走了她媽微博的積蓄。九年義務教育已經結束了,她上高中比初中多了一筆學費支出,她媽費心盡力地從牙縫裏省出來的積蓄,就這麼被一掃而空。她們絕望地抱頭痛哭,哭完之後,又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心,開始為著日後的生活,操勞奔波。梁若潔那個初升高的暑假,在街上發了一個多月的傳單,她塗著超市裏廉價的防曬霜,站在40度的大太陽底下,滿頭大汗地將傳單一張一張遞到步履匆匆的行人手裏。天太熱了,沒有人願意手裏多上一張需要扔掉的廢紙,她又是個實誠的性子,所以每次一大疊的傳單,她都要發上好久才能完成。好不容易這個艱難的夏天過去了,她媽打了兩份工,七七八八湊足了她的學費,她成功入學,可是入學考試成績就把她從得以上學的天堂,打入到了地獄。梁若潔不是那種天賦極高的學生,她的成績大部分來自於她的認真和努力,在那些城裏學生暑假報著高昂的補習班時,她還在汗流浹背的發著傳單,那些有天賦的學生隨隨便便就能理解透徹的問題,她需要反複咀嚼很多遍才能徹底理解,於是高中那次入學考試,她遭遇了人生中一次慘敗。長相平凡、家境困難的小女生,連引以為豪的成績都沒有了,這種災難性的打擊,幾乎是滅頂的。於是她變得更加的認真努力,她很少說話,埋頭苦讀,這種形象,很快被她的同學們打上了陰鬱和孤僻的標簽,再加上她土氣的穿著和被曬成黑炭的膚色,她成了新同學眼裏的笑柄。起初大家隻是背地裏嘲笑她,她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對同學嘲笑她的事情,無知無覺。如果放肆的嘲笑,能夠給那些無聊而又自傲的同學帶來一些樂趣,自小吃過無數苦的梁若潔,大概會在心裏釋懷一笑,並不會在意,但是她的縱容和默認,讓那些施暴者開始變本加厲。每次她收到欺負時,總會有那麼幾個人,罵罵咧咧地說她愛找老師打小報告。事實上,她頻繁地前往老師辦公室,隻是去請教老師問題而已,坐在她身邊的同學都不喜歡她,說她不愛洗澡,不愛洗頭,身上有味,每次她還沒湊上去問問題,就被嫌棄的目光打發走了。高中生,都是半大的孩子,慢慢有了自己不成熟的思想,於是他們便開始自我良好地想要和老師劃清界限,仿佛這樣就能彰顯他們的成長,他們將那些同老師親近的學生,劃為異類。他們以鏟除異類為己任,用他們天真的腦袋,想出一個又一個惡毒的排除異己的方法,去摧毀一個和他們一樣年輕脆弱的靈魂。梁若潔茫然無措地麵對著這一切,她母親要她好好學習,要她靠考上好大學來擺脫命運,可是她母親,沒有教她,在麵對不公正的遭遇時,如何奮起反抗,於是她隻能像她母親麵對父親時一樣,一味地忍氣吞聲,一味地咽下所有的傷心和絕望。這個世界於她,如煉獄,那些同學於她,如惡鬼,她一屆凡人,沒有三頭六臂,隻能被撕咬成碎片。當種種欺壓和淩辱到達一個邊界,任何一根稻草,都能將她徹底壓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