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慢慢站起身,他怕吵醒寧寶瓶,輕輕出門,又輕輕關上,然後靜靜地看向這公子。
“杭州崔坤,見過兄台。”公子溫良有禮。
江夜想了想,抱拳道:“蜀州江白!”
喚做崔坤的公子,眼神在江夜背後的劍匣上一掃而過,笑道:“相逢便是緣,佛家有雲,百年修得同船渡,既然和兄台相逢於這山野破廟,想來前世你我定是結拜兄弟,今生再會,怎能不浮一大白?”
江夜心中唾棄,不過是喝酒,還需要這般咬文嚼字找理由?
這時旁邊屋中的書生也走了出來,先是和江夜見了禮,又慚愧起來,說了幾句剛才因膽小懦弱,沒敢出門的話語來道歉。
江夜看著兩人,道:“屋中有晚輩休息,不好吵醒。”
崔坤看了看天上的半邊月色,笑道:“如此夏夜,屋內也憋悶了些,不如我們就在這院中擺上酒桌,一飲為快!”
書生黃甲並不做聲,江夜笑道:“雖是荒寺,飲酒可好嗎?”
崔坤道:“傳說中昔年佛家的降龍羅漢行走世俗時,曾說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真個佛祖,哪裏會在乎這些,不過是遂眾生願而已,怎麼會見怪!”
江夜笑笑不語。
那美貌丫鬟立刻從對麵屋中,搬出了一張破舊的小桌,又尋了樹墩石塊等東西添坐小凳。
崔坤道:“小魚兒,將酒水吃食都擺上,不必吝嗇。”
美貌丫鬟應了一聲,開始張羅起來。
兩人本來便隻帶了一隻大背箱,此刻丫鬟小魚兒打開來,隻見裏麵竟然全是吃食,有醬肘,燒雞,熏魚,烤鴨等東西,竟然還有一壇子酒。
這大背箱本來就由小魚兒背著,也不知道她柔弱的肩膀,究竟怎麼背負了這許多物品。
黃甲看得有些傻眼,他所疑惑的是竟然沒有瞧見一本書。
但凡讀書人出門,哪裏有不帶書的,何況這崔坤自稱舉人,又怎麼會不帶書籍?
不過這種事情自是不好問,黃甲低眉順眼,在崔坤熱情地邀請下,坐了下來。
幾杯酒下肚,崔坤道:“二位兄台或許不知道,在下祖父乃是告老還鄉的吏部尚書,平時鞭策甚嚴,雖說考了個舉人,卻根本不入他老法眼,這才被攆了出來趕赴長安,督促參加明春的會試,但我本身確實不喜讀書,但沒辦法,天份實在太高,就算是不用功,居然也過目不忘,學富五車。”
窮書生聽得連說慚愧,江夜卻有些忍俊不住,道:“兄台,可否認得一人,名喚崔一水。”
崔坤打了個飽嗝,醉眼朦朧地道:“我家是清河崔氏的旁支,江兄所言這人莫非也是清河崔家子弟?”
江夜搖頭笑道:“那卻不知了,不過隨口一問,不必深究。”
崔坤點了點頭,忽然一頓酒杯,看著天上的半邊月亮大笑道:“且論詩,且論詩,我先來一首,遠看黑山黑糊糊,上頭細來下頭粗,若把黑山倒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