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康拿了茶壺給他斟茶,茶香嫋嫋:“記得小時候你就少年老成,如今更甚了。”
當初劉義康叛國,被文帝廢了封號貶為庶人,在天牢裏關押了數年,直到孝武帝登位才讓他回了自己的府邸,當初孝武帝帶著劉子鸞去見過他,一轉眼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孤也想風光霽月,打馬街前,但是如今這種局麵可以嗎?君不君,臣不臣,宗室凋零,孤立於這世間有多難,難道叔公不知曉嗎?”劉子鸞聲音平淡如水,說出的話卻如利劍。
劉義康竟然露出慈愛的笑容:“叔公在此,你有不滿的就說出來,這些年也憋壞了。”
那個笑容竟然讓劉子鸞一愣,他卻不想陷在這種虛情假意裏,聲音更冷更硬:“你說,找我什麼事,難道是替蕭道成當說客?怎麼?賣國一次還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劉氏祖孫一個比一個荒唐,這江山眼看著就要易主了,這個時候還要跑回來分一杯羹,可見劉義康就是死性不改。
劉義康側頭看著窗外的豔陽,即使被劉子鸞戳中痛點,他還是一臉平靜,是的,他犯過錯,可是他現在已經七十多了,故人都已經逝去,可是這些小輩還是把他當作賊,竊國的賊,他本以為可以在扶南國呆一輩子,可是他已經老了,一隻腳已經進了棺材,他隻是想落葉歸根:“你的父皇很好,有仁心,你也很好。”
劉子鸞看著鶴發雞皮的劉義康,竟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有些惱羞成怒:“你說這些做甚?”
“我隻是想看看你,如今你父皇的血脈也就隻剩下你了。”劉義康情真意切。
劉子鸞不想和他唱溫情的戲碼,直接問:“是蕭道成請你回來的吧?”
劉義康點頭:“當初我去扶南國,是你父皇給的文書,所以這些年我也備受扶南國君的敬重,蕭道成奉命送我出海的,所以他知道我在哪裏。”
“既然在扶南國備受敬重,蕭道成請你回來做什麼?”對於蕭道成請劉義康回來,劉子鸞耿耿於懷。
“蕭道成有蕭道成的目的,但是我有我的目的。”
“你什麼目的?”
“以後你就知道了。”
劉義康不說,劉子鸞也知道自己問不出,兩個人便都沒有說話了,窗戶大開,微風徐來,杯中的茶清澈見底,劉子鸞卻一口都沒有喝。
坐了片刻之後,劉子鸞起身:“既然無事,那我先走了。”
劉義康看著已經起身的劉子鸞,聲音裏竟然有一絲祈求:“一起用膳嘛,喊你出來就是用膳的嘛。”
劉子鸞的眉頭慢慢聚攏,變成一個小山川,一臉不可思議:“你叫我出來就是用膳?”
“要不然你以為是為什麼?”劉義康露出笑容:“這饕餮樓的珍饈美食值得一嚐。”
劉子鸞有一種被戲弄的羞惱,他想現在就拂袖而去,不與這個賣國賊言語半分,但是不知為何,看叔公跪坐在軟墊上,背部不在堅挺,整個人就像縮水一般,那殷切期盼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緩緩地,他複又坐下,就用這一頓膳食,往後,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