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2 / 3)

吸收的養料讓我不知不覺就成了班上最高的女生,站在隊伍最後麵,看著那些青春跳動的身影,而我卻像是藏在校服底下的一具軀殼,思想早已飄到太空中去了。甚至還一度想過,要是這輩子是男生就好了,或許還可以憑著一腔自信不管不顧,雖然現在也是不管不顧的姿態,卻總會被塵世裏的那些紛紛擾擾給牽涉進去,也許是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能逃離出這個社會吧。

有時放學還會遭到不知名人的圍追堵截,一副痞痞的姿態,要麼是問我有沒有意向加入他的幫派,似乎幫派也需要知名度來打響似的,而我的拒絕方式一直到那個人出現也是一樣,前麵一個身影擋住了去路,還沒等他說話,就截斷了他的話頭。

“海拔最高的盆地是哪一個?”既不想成為什麼幫派會員,更不想成為青春熱血的犧牲品,而那天回家路上正在回想白天的地理知識點,偏偏這個人就撞上來了。

“柴達木。”金色的夕陽穿過枝葉的縫隙抵達眼底,不由得輕微眯起了眼,幹淨整潔的頭發,那麼平凡的一套校服也被他穿出了與眾不同的感覺。沒有一點小混混該有的樣子,而那張臉微微笑著,讓人聯想到一碧如洗的廣闊海洋。

“你的書包拉鏈沒有拉。”還是那個微笑的姿態,禮貌的指了下我的書包。

事實證明,那個時候的我缺乏正常的交際能力,一般人都會說的“謝謝”兩個字愣是被窩換成了簡單的一個“哦”字,耳機裏放的那首歌到了尾聲,“當這地球沒有花。”

我仔細瞧著那雙眼睛,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陽台上開放的水仙花,細嫩的六瓣白色慢慢舒展開,露出圓形的黃色圓盤臉,慢慢靠近那周圍,就能嗅到那似是清淡實則濃烈的香氣,似乎能把人整個的拖拽到它的世界裏去。

他轉身,少年清瘦的身形像是一幀時光仔細剪裁的畫卷,周身都籠罩在夕陽的金色光線之下,黑色的書包上被貼了個白色便利貼,上麵畫了一隻彎起眼睛的小狗,背後是蓬鬆的尾巴,隨著他的步子慢慢搖晃著,似乎正在擺著尾巴,高興地笑著似的。

似乎是存在著這樣的一個定論,當一個人在你的生活裏出現了一次,之前被你忽略的無數次就會慢慢走到眼前來了,而那個人也逐漸走進了你的視線範圍之內。隻是,它沒有後續,更沒有說,那個人不隻是站在視線之內而已,更可能會悄悄的跑到少女沒防備的心裏,占據一個長久的位置,很久都不肯挪出位子來。

在最灰暗的那段時期,偏偏我最喜歡林夕的詞,每一首歌都翻來覆去的聽,他這樣寫道,“青春仿佛因我愛你開始,但卻令我看破愛這個字。”

我沒有料到,相遇這樣早,在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就擊中了心房。

3

少年時代的那個女孩子有過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個快意恩仇的江湖裏滿是飄揚的白衣和黑衫,每個人都藏著自己的暗器,等待一個可以將對手徹底除掉的機會,更有數不清的愛恨情仇,可她羨慕的不是那些糾纏的絲線,而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場景。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說出的話隻有自己聽得懂,想到的一切也隻得通通吞進肚子裏去。這個地球明明隻有七大板塊,為什麼那時的自己卻覺得,人和人之間都隔著遙遠的航線,孤島之間,怎麼可以做到心意相通?

穿著一樣T恤的兩個人,剪了同樣發型的兩個人,聽同一首歌的兩個人,挽著手的兩個人。那些畫麵裏存在著一種讓人豔羨的東西,表麵看來是青春期難得的陪伴,無知覺的時間分享,可更值得向往的是,你哼著前奏,她就大聲的接著唱了出來;你還沒說出口的話,她那麼默契的搶先說出了口;一方的低氣壓,另一方的無聲陪伴。

班上有個總被認為是怪人的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後麵,成天就隻剩下睡覺和吃飯,有時候回頭去看,那個趴在課桌上的身影,那股被全世界拋棄了也不在乎的傲氣,不由得任何人投去同情的眼神。或許,活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也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不用去在意別人的眼光,生命的重心就在自己身上,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有所謂的無法承受之輕。

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來去本孤獨,何苦求陪伴。”

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看著遠處,似是看到了我們都無法望及的遠方,原來人生的軌跡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巨大的分歧。隻可惜,這個人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裏,再也沒了他的消息。

本是很少回顧過去的一個人,最近卻總是頻頻想到些過去的事情,或許正像洛雲說的那樣,“我們是老了。”已經到了一個開始往回看的年紀,又或許是現實並不如意,前路是茫茫霧氣,就隻剩下逝去的片段還可留待我們去美化。人就是有無數種欺騙自己的方法。

我瞟了眼遠處,洛雲對麵還沒有坐人,清一色格子衫,黑色眼鏡框,或許這就是大名鼎鼎的D大數學係,虧我今天還畫了個底妝。

“談儒雲,你怎麼穿著球服就來了?”進門的地方有些許喧嘩的聲響,我看過去,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這人到底是為了裝酷還是根本敷衍了事,竟然穿了身白球衣就來了,但願別坐在我對麵,我可不想和熱血青年聊什麼NBA。

可偏偏,那腳步就恰巧的停在了我對麵,穩穩的坐了下來。

劍眉星目,好一張俊秀的臉。那視線就那麼直接看過來,唇邊接著揚起一抹笑,“你好,在下談儒雲,D大數學係。”

來而不往非禮也,“喬子又,S大生物係。”

這麼一個雲淡風輕的名字,搭配著眼前這個人一身球服的姿態,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氛圍,不知是該可惜了這個名字還是委屈了他運動的靈魂。從小到大,我似乎就是個和運動絕緣的人,就連一個簡單的50米短跑都能自己把自己給絆倒,球拍總是揮不到那枚拋高然後下落的羽毛球,跳遠總是要踩在那條白線上才能勉強算是及格,更別說那些能增強班級凝聚力的籃球賽了,好不容易去看了一次,就被迎麵而來的籃球打到了地上。或許我這輩子,就沒有和運動的緣分,所以我得出來的推論是,我和眼前這個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地球彎曲了它周圍的時空,所以蘋果沿著這一時空運動,就掉了下來。”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一下子沒法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和眼前的聯誼聯係到一起來,還是這是獨屬於D大數學係男生的特點,一見麵就喜歡討論學術問題,可這又分明是屬於物理學的範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