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1 / 3)

1

似乎還是初中政治學過的換位思考這個概念,那時還是對什麼知識都相當敬畏的年紀,就那麼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裏,可越長大,那些過往的底線和認知卻被現實慢慢模糊掉了,不知道什麼才是對什麼才是錯了。眾說紛紜,似乎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什麼非黑即白的東西了,所有的人和事都沾染上了一層模糊而無從界定的灰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隻想著先完成自己的事情,一切事情先考慮的因素就是是否對自己有利,若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就會被列在拋棄的隊列裏麵,柚子說這是典型的利己主義,倒也沒什麼可怕的,因為這個社會的性質決定了人們的行為,若是你願意主動放棄一切,立馬就會有人蜂擁而上來爭搶那些他們沒有的東西,或許該怪罪於出生,或許可以論及人性本惡,可更多的,是身不由己,是順流而下。

“比如,喜歡不就是一件相當自私的事情嗎?”她最近正在攻讀心理學的書籍,總覺著一舉一動都能被看穿似的,卻總被她吐槽說,這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要是看點心理學的書就能這麼厲害了,那這個世界就不得了了。

其實害怕的,隻是藏起來的那個秘密而已吧。

“可喜歡不是總為另一個人著想嗎?怎麼能說是自私的呢?”明明是接納另一個人走進了自己的世界,而不是閉門造車。

“自私其實並不是一個貶義詞,它隻是指單純為了自己,接納那個人走進自己的世界也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願望,希望他的眼裏能有你,也期望你能走進他的世界裏。可以說是人的一種精神自私。”她慢條斯理的解釋完,一回頭就被嚇了一跳,“你這是什麼表情?”

“你可以理解為崇拜。”我衝她眨了下眼睛。其實開始的時候我覺得總是看書的她很奇怪,畢竟我自己就不是個熱愛書籍的人,上大學之後,手裏除了握過專業書就再沒別的書了,畢竟也沒什麼實際的用途。可慢慢的,兩個人聊著天的時候,她就能看到很多我沒看到的地方,也許這就是書本的力量,或許那些知識真的能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我們的命運。

“所以,喜歡是有期望值的。”她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凝神看著桌上那盆開出了黃色小花的多肉,這個結論不知為什麼,帶上了一些哀傷的意味,像是早已經預料到了結果,像是翻看一本書的中途已經知道了結局。

“所以說,喜歡其實是一種欺騙自己的假象,到頭來會發現自己做了一場荒誕無邊的夢,人生中好不容易做了一次主角,卻沒有皆大歡喜。”對別人的事情總是條理清晰的列出一條條不可能,可一到自己的事情裏,就變成了一團亂麻,扯不出個頭緒來。

自從上次那次有些奇怪的交談之後,我很少再見到曲方歌了,這個校園說小也小,食堂和圖書館這些公共場所總能遇見;說大也大,時間點上錯開了一分鍾甚至是一秒鍾都可能見不到了。種種偶然之中一定有某種必然,我想,大概是他後悔那天對我說了那麼多的話了,看起來都不太像他自己,又或許是他不太喜歡被人了解太多,像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裏。

說到底,我還是不太了解他,就像是一團沒有形狀的水,變幻無常,更握不住。

2

淩晨三點,我從那令人窒息的夢境裏醒過來,躺在床上,背上淌出了很多的汗,眼神渙散著慢慢聚焦,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還在腦海裏麵閃現,我嚐試著組裝,被更深層的看不見的東西給一層層的覆蓋上去,所有的畫麵都有了偽裝,失卻在早晨的霧氣裏。

花翎。我一定是夢到她了,似乎不是什麼愉快的夢,不然怎麼會半路驚醒過來。或許,那句話是對的,夢境總是和現實相反,曾經快樂的都成為灰暗,而過去以為隻是沉澱的東西卻被漂洗成為閃閃發光的金子。

“你好嗎?”無聲的三個字在空氣裏飄散,可能它會成為某一朵雲的一部分,會傳遞去遙遠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蘇洛雲茫然望著那片觸不到的虛空,似乎隱約能看到那個女孩子,還是多年前的短發,笑起來就深陷的酒窩掛在臉頰上,像是兩罐甜甜的蜜。

小時還不懂什麼叫做永遠的失去,大人會營造出一個“那個人去了很遠的地方”的謊言,卻是一座脆弱的玻璃之城,一個小小的石子就能把那城牆擊碎。不懂隱藏的孩子那麼直白的戳穿了那個謊言,於是那個站在中央的人臉上霎時一片茫然,那座城堡不見了,他看見了環繞在城堡周圍的黑暗森林,無邊無際,似乎連天空也變成了那樣昏暗的色澤,世界就那麼失去了彩色。

“世界上根本沒有很遠的地方。”那個孩子漫不經心的說了句,臉上已然有了成年人的淡漠雛形。

可現在,我卻想要去相信那句話中那個很遠的地方,至少這個謊言裏,存在著我們還在同一片天空,同一個世界上的錯覺,而非那個殘酷的事實。

她站在清晨熹微的光線裏,抬起手,慢慢笑著,什麼也沒說。

那成為了我看見她的最後一個畫麵,轉身帶起的裙擺在空氣中蕩開一個輕微的漣漪,世界忽然變成了一片海洋,而她遊離,身影在那些密集的水草和海藻間消失不見,隻剩下不斷升騰的氣泡,而我留在原地,凝視著頭頂的那片閃爍著光的海麵,那淡然躍動的藍色,泛著絕望的氣息。

兩個身影跑到那個拿著相機的人麵前,穿著夏季的短袖,素淨的白色和清淺的黃色,就那麼定格在鏡框裏,卻隻能擺在我一個人的桌前,看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依舊是不諳世事的笑容。那時的太陽還很耀眼,那時的光景還那麼漫長,那時的笑容還無限燦爛。

“她走了。”穿著黑色T恤的曲方歌垂下眼,站在牆角的陰影裏,聲音像被吹散的煙霧。

一眨眼,他們都不見了身影,似乎一切都隻是我做的一場夢,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而與她相關的一切都隻是我做的一個較為冗長的夢罷了,或許我該稱之為上天特意為我設計出來的這樣一段歲月,可是它想要告訴我些什麼呢?

一切都會失去。

一切都在失去。

一切都將失去。

3

似乎是學過這樣的一篇文章,一個不知道有多深的洞,似乎能通到地心,甚至是地球的另一端似的,喊一聲“喂”都聽不到任何的回音。現在恍然覺得那個無底洞倒是有點像回憶,我們徒勞無力的一遍遍想要從那裏麵得到有些回答,甚至想要從那些過往的片段裏找出現在發生事情的答案來,可它隻是安靜存在著,任何類似的提醒不過都是我們的自我暗示罷了,既成事實的東西都成為了冰凍起來的消耗品。

可我又會覺得,要是有一天連我也忘了那些事情,她就真的消失了,先是一些相關小事的模糊不清,再是身影的漸行漸遠,最後可能她的臉都想不起來了。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記住她的人,殘存的痕跡就那麼慢慢消失掉,她一定會覺得很寂寞。

不知道時間之神都是怎麼去計算速度的,一下快一下慢,卻還是快的比較多,一下子就又到了一學期的期末,以為上不完的課也已經結束,以為看不完的書也被考試逼著看了一遍。到頭來,都隻是我們的自以為而已,時光飛逝,這句話是一點都沒錯的。

一向認真學習的柚子基本上從早到晚都見不到人影,某天心血來潮的想要去圖書館的時候才發現,一個位置是那麼難找,隻好作罷的去了教室,卻又正巧碰上坐在前麵的一對情侶,看著他們一上午基本上就在依偎和低語中度過,除了煎熬之外,還有種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