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2 / 3)

原來所謂相愛的人的相處模式是這樣的呀,之前倒是也見過一些,卻都沒怎麼仔細思考過,畢竟覺得那是一個離自己還相當遙遠的世界,可現在就擺在眼前的一出戲劇上演著,不由得就開始思索這裏麵的深意。

柚子曾經發表了這樣一個見解:情侶就是要消耗彼此的時間,本來可以一個人快速完成的事情就這樣因為等待和交談而延長,甚至還會衍生出一些影像情緒的爭吵和猜疑,所以,一旦你覺得兩個人待在一起是一種浪費時間的行為,那就足夠說明你內心的答案了。

那時我還頗認同,或許隻是因為心灰意冷的外套覆蓋在心髒之上,對那些能夠起到安慰作用的說辭都會讚同。

女生慢慢靠在男生的肩膀上,輕微的蹭著,直到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才慢慢倚著,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男生慢慢偏過頭聽著,側著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神情。

我倉促低下頭,十足的偷窺者的姿態。

眼神在書本上遊移著,不由得想到,他們一定很相愛吧,不然怎麼會舍得把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的對方身上,或許,這對於他們彼此而言,這根本就不是一種浪費,而是一種收獲,更是一種難得的靈魂契合。

內心還是很羨慕的吧,那樣難得的遇見,那樣珍貴的相知相惜,可偏偏上天賜給我的是一段獨白,在人生這個空曠的舞台上,我孤身一人站著,說話表演,那個劇本裏的對方卻始終沒有出現,隻會讓我顯得可笑而寂寞。

走出自習室的時候,寒冷的風吹動眼前的那片竹林,蕭索的黃色和清脆的綠色交疊成一片顏色的序曲,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冬季那駭人的氣溫。我記得自己之前是很喜歡冬天的,可以躲在溫暖的屋子裏看外麵那個銀裝素裹的世界,儼然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觸及窗戶的指尖會被那冰冷的溫度給嚇得退了回來,可還是喜歡那一望無際的雪白,純淨,一塵不染,像是任何一個故事的開端。

“長時間看著那片白茫茫的雪的話,可能世界就隻剩下那片白色了。”柚子望著遠處那似乎也滯緩下來的白雲,若有所思道。

“你在說雪盲症?”我聽說這是登雪山的人經常會遇到的一種疾病,在那片除了白雪別無一物的場地裏,眼睛找不到一個瞄準的點,很可能看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雪白,就這樣逐漸導致失明。

她慢慢收回視線,唇邊揚起一個一些悲傷意味的笑容。

“我初中有一次剛放學,天上就開始飄大雪,全部學生都擠在校門旁邊的那個屋簷下。”當一個人開始回憶過去的時候,她的臉上就會覆蓋上一層淡然的笑容,無從界定其好壞,像是站在橋上的人,你不知道他是剛來還是打算離開。

“有個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打著傘在那片大雪裏麵走過來,直到現在我都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情形。”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她沒有講完的故事,而我沉默的站在她的身邊,等著故事的後續。

她自顧自的笑了下,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奇怪,“大概沒人這麼描述自己的爸爸吧。他像個英雄,把我拯救了出去,我們踩著厚厚的雪回家,我沿著他的腳印走,每一步都很小心。”

“他離開之後,我經常會想到這個場景,明明那也不是最後的告別。”她的鼻翼微微翕動,似乎觸及了什麼敏感的情緒,“空出來的位置一直空著,總覺得我還是那個等在屋簷下的孩子,等著那個人打著傘來接我回家。”

“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似乎是我唯一能說出來的話,我恍然想起過往那個站在中心的孩子,他說,“一切好像都錯了位。”小孩子還不懂分離的意義,可慢慢的,他們長大了,明白了那些過往裏糾纏的未曾了解到的真相,又或許,在某個生命裏的角色缺失之後,世界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過往種種就像是做過的一場漫長而甜蜜的夢,而現在,到了夢醒的時候了。

“可是沒辦法,等待從來都不是自願的。”她的表情裏寫滿了無奈,我似乎在那個瞬間窺見了某個孤獨的靈魂,即便還是笑著的,卻攜帶著悲涼。

“從那時起我就變得敏感了很多,剛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也一樣,因為你笑起來的時候也有所保留,像是被過往的事情牽絆住了放肆笑著的權力。”那雙眸子側過來,倒映出一張有些訝然的神情,或許我早該知道,她這麼通透的人,怎麼可能沒看出來,不過是幫著我把那個掩飾的戲唱下去而已。

“是嗎?”我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臉頰,被風吹得有些僵硬了,我都沒發現自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還想著應該看不出任何的差池,看來隻是自身看不出來罷了,怕是旁人早已看出了端倪。

“我失去了一個人,一個我生命裏很重要的人。”甚至,後會無期。

她輕輕歎了下氣,不知是對她自己還是對我,語氣裏夾帶了這個季節裏難得的一絲絲暖意,“至少他們沒有把那些過往一起帶走,還能留作現在難得的回憶,閉上眼睛就能把那些年重來一遍,心裏的難過似乎也輕了一點。”

“我最近一直在害怕我會忘了她,那麼,我們就再沒有交集了。”似乎,過往的盛夏也跟著一起消失了。

“你要相信強大的記憶力,就算是老年癡呆,也會清醒的片刻。那個人,她也一定不想被人遺忘。”那種淡淡的灰色慢慢驅散掉,天空現出了一種瑰麗的色調,夕陽展現出最奇妙的作品,美妙絕倫。

風吹過道旁的那排樹,發出悅耳的聲響,恍然是時間長廊的風琴聲。

4

休息的時間裏,柚子推著讓我去看一部電影,慢慢被那些情節給卷進去了,一陣龍卷風般,心底湧起了深切的悲涼,有什麼從眼角那麼快速滑落下來,殘留一陣溫熱。

可可西裏,荒涼兩個字就能夠概括很多的地方,那層層沙土之下卻掩藏著無數的鮮血和呼喚,那鋪在地上數不清的藏羚羊屍體讓人不由得開始慢慢顫抖起來,鮮活的生命在利益的天平之上竟然如同一張紙般輕薄,甚至還可能更輕更廉價。可更震撼的卻是影片快結束的時候,逐漸被流沙吞噬的人,霎那之間,生命就悄無聲息的掩埋在黃沙之下,一生就這樣畫上了句號,怎樣的未來都被擱置在遙遠的彼岸,而這邊有的隻是黑暗和沉默。

一整天都被那些畫麵給占據的腦袋,到了晚飯的時候,又是被刺激到了似的,冷不丁的問了句,“及時行樂。”

柚子抬頭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接著慢慢低下頭吃著飯,“這不會是你的觀後感吧?”

“是,也不是。”生與死被放置在那片廣闊無邊的荒涼之地上確實能帶來很大的衝擊,可更深刻的卻是那種與命運拚搏的不屈精神,明明從小到大都被學校貫徹的東西,卻在電影裏麵領略到了,世界上的勝利或許也是一種利益的權衡,分出了強者和弱者,劃分了等級,也就產生了隔閡。

“所以你要去行什麼樂?”

被這麼認真一問,我卻一下子愣住了,倒是真的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世界那麼大,人生那麼長,快樂的事情過去了,也有一些還在前麵等著我,可自己想要的到底是怎樣的快樂卻想不起來了。

視線慢慢在周圍遊移著,柚子臉上慢慢現出一種頗為無奈的神情,可我的腦子裏卻霎時靈光一閃,“打耳洞。”

其實這是入學的時候,我和柚子都想要去做的一件事,後來卻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給耽擱了下來,時間真是最好的搪塞,一下子就已是恍然四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