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1 / 3)

1

據說,宇宙空間內存在的一種天體,名為黑洞。黑洞的引力很大,使得視界內的逃逸速度大於光速。愛因斯坦說,當一顆垂死恒星崩潰,它將聚集成一點,這裏將成為黑洞,吞噬鄰近宇宙區域的所有光線和任何物質。

也許人群裏也存在這種所謂的黑洞,密度無限大、時空曲率無限高、體積無限小,熱量無限大的奇點。而一旦靠近,就會無可避免的被拽進他的世界裏去,連光都無法逃脫的地方,又怎麼會有人能躲開呢?

雙手捂住有些酸疼的眼睛,一片濃黑裏慢慢浮現一個畫麵,穿著校服的沉默少年,披著夜晚五光十色的外衣,眉眼間全是藏不住的疏離淡漠,可就是那張冷峻的臉,和那個挺立的身形,似是帶著致命吸引力般,周圍的視線都不由得轉向他那邊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曲方歌,像是一顆在宇宙中亂轉的星星第一次看見如此奇怪的景象,那些繁複花紋引得人一步步靠近,卻又會被那逐漸靠近升級的危險警報給逼得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

可等我快要從那黑洞邊緣逃離開的時候,身後又有一雙手伸出來,再次被拖拽回去,陷入更深的黑暗裏。

他在想些什麼呢?腦子裏亂糟糟的,話語和圖像交織成一團解不開的絲線球,那麼細碎的星星,一顆顆掉下來,那麼靠近的呼吸,那麼深邃的眼眸,唇角沾上的夜的冰涼。

也許他知道,也許他不知道,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一種好的設想,我覺得自己正站在進退兩難的境地裏,往前和往後都是絕地。

“你一定會喜歡我。”他篤定的語氣,微微笑著的神情,永遠溫柔的姿態。

現在我就隻能躲在宿舍裏,總覺得一出門就能碰見一個人,而不管是誰,都是個難解的題。

柚子評價說,我最近像是活成了山頂洞人,外賣和電視組成了我一天的生活,明明每天睡得那麼早,第二天還是可以那麼晚起來。她說陳子墨最近來女生宿舍樓下的頻率太高了,宿管阿姨快要被他攻略下,直接讓他來看望他那個生病了很久的女友了。

而作為那個謊稱自己生病的當事人,總想著明天就能得出一個恰當的答案,就那麼一天天拖延下去,直到手機上再次出現了那個人的名字,他發了一條信息,簡短至極,卻足夠驚心動魄,快速逼出了山頂洞人。

我踩著帆布鞋快速下樓,看著那個身影,腳步有些頓住,陽光慢慢從樹葉的縫隙裏掉落下來,在他身上綴滿光的碎片,似乎下一秒就要在這樣的光裏消融不見,他穿著一件再簡單不過的白色襯衫,一聲不吭的看了我一眼,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我都有些恍然的覺得,之前都是一個夢了,一切都沒發生過。

他遞過來一個袋子,我接過來,觸到他手指時,不由得快速撇開了些。

“考慮得怎麼樣?”那個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我竟不敢抬眼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必定還是波瀾不驚,而我竟然覺得這像是在某個交易場上才會出現的問題,而不像是在談論感情。

答案,我還沒想出來。

隻能無助的搖了下頭,卻又覺得,這似乎也代表了否定的意味,忙抬起頭,張開嘴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辯解,眼前這個人的眼睛輕微的彎起來,這是心情好的跡象,接著他抬起手,撥弄了下我頭頂的發,一句話也沒說,就那麼離開了。

那身影在耀眼的光裏,莫名熟悉,像是我在某個夏天曾看見過的場景,隻是那時我正站在教學樓上,身邊站著另一個天真的女孩子。

我慢慢抓緊了袋子,用力轉身。

2

人越長大,越容易忘記從前的事,甚至有些時候我都會懷疑是否有一部分隻是我做的一場夢,就那麼不清不楚的鑽進設定的現實裏,換了一副麵孔就偽裝好了。除了我自己的名字,別的一切都陷入一種恍惚的狀態裏,一度我都覺得花翎可能根本沒出現過,像《哆啦A夢》的結局裏,機器貓隻是大雄幻想出來的一個人物一樣,而她,隻是我憑空捏造出來的一個人,陪伴我度過蒼白脆弱的青春期,似乎這樣才能解釋,她為什麼那麼突然的消失不見了。

一直沒有找到她,那個所謂的墓地裏就放著她高中穿的那套校服,似乎這一個塚是為了紀念那些逝去的青春,而並非她這個人。我知道她最喜歡黃昏的景象,於是每到那個日子,我就會在黃昏之際去看望她,絮絮叨叨說起最近發生的事,也不知道她聽煩了沒有,但我覺得,她一定還是笑著的神情,畢竟她是個那麼善良的孩子。

她被留在了十七歲,還差一個月就是她十八歲的成人禮,可命運的洪水猝不及防把她卷了進去,而我們這些人卻被快速的推著長大,逐漸變成了麵目全非的樣子。現在倒覺得她是個比我小很多的孩子了,本就天真浪漫的性情,總是笑著鬧著,一句玩笑話也會當真,真真切切的孩子。

指尖搭在相簿的邊角,開始輕輕發顫,那笑容和身影真實得很,總覺得一閉上眼就可以回到十七歲那年的時光,等待著畢業,等著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人,而外麵那繽紛的世界正等著我們。當時我還奇怪她為什麼要拉著攝像師照那麼多相片,現在全明白了,原來都在這裏,這是她特意製作的青春紀念冊,沒想到的是,也是她的紀念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