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睡覺,梅香的手機響了,她接了起來,“喂——”
“孩子的媽,你差點都聽不到我聲音啦!”
是富貴的聲音,但是,梅香並不感到多麼緊張,她了解他說話一向咋咋呼呼,淡然地問道:
“到底怎麼啦?”
富貴清了清嗓子,“你不曉得,昨天夜裏忽然心髒病犯了,睡得半醒半夢的,就像是要死過去一樣,然後我驚醒了,整個人開始發抖,抖得床都跟著抖動了,差一毫就死掉了,一夜沒有睡好,夜裏打電話給赤腳醫生,他來瞧了瞧,說讓我要當心一點,可能會發生暫時性休克,就是昏過去,你曉得吧。”
“你那個抖,不是嚇的吧?可有哪裏難受啊?”
梅香也有些擔心,心想他說話一貫誇張,可這個生死的事,應該不會說假話的,這麼多年了,再對他無所謂,也是家裏的一根頂梁柱,再沒有感情,也早已成為家人了。,要說一點不擔心,也是不可能的。
“孬話!什麼叫我嚇的啊,我嚇什麼家夥呢,死掉就拉倒,關鍵是你們喝西北風去吧。我跟你說,都是被你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給氣的,瞧人家養的兒子怎麼就那麼孝敬聽話,你就沒有養到一個孝順的……”
梅香一聽,這是老毛病又犯了,自己不痛快,一定要遷怒於別人,就開始囉嗦個沒完,看在他身體不舒服的份上,隨便他說去。明月在旁邊看著,又是捂嘴笑,又小聲示意母親不要搭理他,“問他可說完了?煩不煩啊,不要跟他說我在這裏,否則又得羅裏吧嗦一大堆。”
梅香笑笑搖搖頭,意思讓她不要說話。
“喂!你可聽見我說話啊?”富貴問道。
“我不是在聽著麼。”梅香有些不耐煩。
“聽得見,你怎麼不做聲?我說的沒有道理麼?你可養到一個好東西啊?哪天我氣得兩眼一閉,也就沒話講了,真!”
梅香心裏想說,“罵人的精神頭這麼足,哪裏像身體不舒服的樣子,喉嚨這麼響,肺活量這麼好,怎麼也不會閉上眼的。”但是,她知道這話不好說出來,否則,今晚怕是一夜也別想睡了,隻得敷衍道:
“嗯,你好,我孬嘛,你要不是這麼好,要不是當年你可憐我,我哪能嫁到你們家呢,全家不就你一個好人,又是這樣的聰明麼,我們都依靠你生活的,哪個不曉得啊!”
富貴似乎並沒有分辨出這話到底是實話還是諷刺他的話,又自言自語道:“哼!什麼好人不好人的啊,沒有我,你們屎都吃不上,我告訴你聽!別跟我嘴巴不慫,沒有我,這田裏的生活哪個做啊,靠你們啊?吃屎也趕不上熱的!”想了想,又氣憤地問道:“你哪個時候回來啊?為了給他還債,也沒人管我死活了是吧。”
梅香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唉!能怎麼辦呢,一輩子就是那麼樣的一個人,說他壞吧,除了吵嘴,倒也從來不敢動自己一根指頭,因為他膽子小,做生活倒也是十分的勤謹;說他好吧,吵起來沒完沒了,什麼話解氣就圖自己殺饞,什麼烏七八糟的話都敢罵出來,氣死人不償命的節奏,等到把你氣個半死,他倒像沒事人一樣,還要轉回頭問你一句:“又怎麼啦?我又什麼事惹你了?好好的又不說話,女人就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