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軲轆聲再度嘎吱嘎吱的響起。可是比起剛才來,就顯得緩慢和沉重了許多。
馬車外,眾人的臉色都極其難看。其中更以司馬劍為最。
司馬劍是識得字的,在看到那幅告示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往腳底下沉下去,沉下去……且別說龍盤舉辦這個香雪宴的目的到底是不是單純的“與民同樂”,單憑司馬蝶的美貌,一旦亮相於眾人之前,那就絕不是一件小事。要知道,他們卑微的身份下,得罪不起的絕不僅僅是龍盤一人而已。在這十方城內,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碾死他們。
司馬蝶的獨坐車中,身子隨著馬車的行駛而輕微的搖晃。一張秀麗的臉龐沉靜如水,淡雅如一幅寧馨的畫卷。隻一雙眸子出神的,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相比起兄長來,司馬蝶的心中著實並無太多憂慮。在她看來,齊毅既然將她接來此處,那麼她自然能夠托庇於他。在路途之中,她已經聽兄長說過,齊毅此人,乃是龍盤麾下第一大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他接來的人,一般人怕是也不敢相擾。
是以唯一需要提防的,僅龍盤一人而已。至於如何提防,反正現在想也是白想,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便了。
拋開此事不提,司馬蝶心中想得更多的,卻是那香雪節。
香雪是一種花,又名丁香。每當春滿人間,這種花總會開遍這片傷痕累累的陸地,即使戰火不息,也從來無法阻擋它的盛放。對於人們來說,它帶來的是這死寂的大地上生的希望。所以世人多愛這種花。而女孩們的喜愛,則多半是因為這種花的嬌豔美麗。每當香雪花開的時節,司馬蝶就常和阿鈴一起,漫山遍野的遊玩嬉戲。而她們的小小房間,也總是會在這個時候被裝點得格外漂亮,芬芳宜人。
因為香雪花開的時候,多聞女子的嬌聲燕語,故而便有了一個專為女孩們而設的節日,名曰“香雪節”。這個節日多在五月,有時也在四月末梢。屆時相熟的少女們便聚在一起,各自展露才藝,爭奇鬥豔,是為香雪宴。由是又吸引了各家的少年郎。故而在這一天,往往又是少男少女們互訴情衷的節日。隻是,這樣的節日,在司馬蝶他們那巴掌大的小山村裏,自然而然便被忽略了。
不說別的,整個村子就司馬蝶和阿鈴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女,專程為她們倆過一個什麼節,想來便覺小題大做。還不如結伴上山挖野菜去。
就連“香雪節”這個名頭,司馬蝶還是從自家老爺子那講過八百遍的故事當中聽來的。嚴格說來,在她小時候的確曾拉著更小的阿鈴兩人似模似樣的模仿過過,隻不過年齡稍大,便覺此舉幼稚無聊,從而提也不願再提。然而此時此刻,興許是換了一個地方,來到這風雲際會的十方城中,驟然聽到這三個字,卻別有一番不同的感受。如果撇開心中的擔心憂慮不談,竟然也莫名的升起了些許期待。
不知不覺間,司馬蝶的心神從這香雪節的意義,漸漸轉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上。
這一路上,已經說不清她是第幾次這樣的失神。恍惚間,似乎總有一雙冷電般的眸子向自己注視。然而想得越多,似乎就越禁不住要去再想。仿佛那是一雙幽深至極的旋渦,越是危險,越是讓人忍不住地淪陷。
香雪節……不知道那個人……
……
在一行人的沉默中,馬車不緊不慢的在路麵上平穩行駛著,沿途轉過幾個街角,最後,在一幢龐大的宅邸麵前停靠下來。
齊毅是龍盤的心腹愛將,他所居住的,自然也是這十方城中數一數二的府邸。然而從外觀上看來,這所宅子也與鄰近的宅子一樣單調肅穆,而並不顯得奢華。除了同樣是用巨大的青石壘砌,僅僅是比旁的房舍更高、更森嚴,黑鐵的大門比旁人家要大上個數倍而已。然而就是這數倍之距,卻已使得這所宅子從一眾宅子中脫穎而出,散發出一股雄渾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
齊毅接司馬劍一行前來他的府中暫住的事情,自然早已通過飛鴿傳書遞了消息。此時見木、夯二人遠遠的押車前來,門前守衛不等他們走近,便已機靈地差人入內通報。待得眾人行至門前,隻見大門洞開,府上大管家正滿臉堆笑的從裏麵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