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北有一個平台,遠遠的與兩邊區隔開來。台上搭著一頂簡易卻並不簡陋的棚子,棚子三方紗簾垂落,隻正對場中的一麵空著,一眼望去,當中放著一套金燦燦的座椅和幾案,目測有極大的可能是真金所製。顯然那便是十方城之主龍盤的專座,此時龍盤還沒有來。
媚玉兒和司馬蝶同時走進,一個嫵媚,一個明豔。兩張美到極致的臉龐相映生輝。她們前行一路,見到的人就呆愣了一路。
今日之宴,所有人的座位都是安排好的。身份越高的閨秀和將領,所得席位越近上首。司馬蝶是齊毅府中客人,算得上是特邀嘉賓,可是即便如此,她的身份依然是不高。所以她的位置正好是排在眾家閨秀之後,卻又在一般平民之前。好巧不巧,又是與媚玉兒湊成一堆。兩人的案桌正好左右相鄰,間隔極近。
這也不奇怪,媚玉兒雖然身份也是平民女子,但如今她在十方城中的名聲可不小。再說,宴前事關兩女的議論如火如荼,即便是安排席位的雜役,都聽過她們的八卦,這麼做有沒有他們的個人意願在內,那誰都無從知曉。
換做在見到司馬蝶之前,媚玉兒對這樣的位次不但不會有異議,甚至還會心生竊喜。可是如今這種小念頭自然早已不複存在。相反,自己在十方城苦心經營,座位卻排在這個才來幾天的小丫頭之後,這一點讓她的心中著實惱恨妒忌不已。那個小丫頭一點也不簡單,麵上假笑比誰都甜美,卻總是時不時的就用諷刺譏嘲的眼神朝她晃上一眼,就像一根鋼針,時不時的就朝她身上紮上那麼一下,讓人又是疼痛,又是憋屈。真是難受之極。
因為司馬蝶的嘲諷攻擊,令得媚玉兒的心湖從始至終就沒有平靜過。人在憤怒焦躁的時候自我總是意識不到。媚玉兒臉上笑容不改,心中甚至自認冷靜。她冷靜的在思索,不應該這樣坐以待斃。自己從小到大遇到多少難處,多少艱險,都到了今天,哪怕是出現了預料之外的情況,但是,自己並沒有輸。不是麼?戰場都沒上,哪裏能就此認輸了呢。要做點什麼。就跟從前所有的危急關頭一樣,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化解。才能轉危為安……
少傾,宴會上伺候的女侍上前發下單張。標示著眾女上場展示才藝的次序。司馬蝶笑著接過之後便隨手扣在桌上,竟是一眼也不看。媚玉兒心中好奇,忍不住垂首暗自搜索了一下司馬蝶的名字,原來她的名字豁然在名單上的最末一位。
“壓軸,自然是排在後麵的。”司馬蝶似乎看見了媚玉兒的小動作,仿佛無意的喃喃自語,說了一句。
媚玉兒心中“騰”的一聲,怒火便被她一句話撩了起來。
其實媚玉兒自知不是一個輕易動怒的人。要解決問題,要直麵所有的困境,憤怒是最沒有用的情緒。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總是輕而易舉的就被人撩撥。即使看起來,那司馬蝶什麼都沒有做,但偏偏是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卻仿佛一舉一動都照準了她的心窩在紮,讓她根本難以自抑,也無法忽視。
媚玉兒知道,司馬蝶的舉動已經說明,這名單上的順序並說不上公平公正。隻稍稍一想就知,此女出自齊毅府上,而齊毅又是如此位高權重之人,想要動這樣一份小小的出場名單,又有何難?自己再自負聰明智慧,卻又如何,在別人眼裏動動小指頭就能解決的問題,自己永遠都不得其門而入。
每個人都有一種自卑的心理,這是根植於人性之上的一種心態,沒有人可以根除。媚玉兒從小卑微低下,不得不想盡辦法,窮盡手段才能苟活於世。雖然在她麵前是一份小小的名單,但是在媚玉兒心中勾起的,卻是一生的艱難困苦,自憐自艾:
憑什麼我沒有辦法左右這樣一份名單,而對於旁人來說,卻根本不算一回事?
其實不得不說,媚玉兒這卻是想多了。司馬蝶的確知道自己的名字必定在最後,但這卻不是她的運作。隻不過是早知內情的彭大管事先前就對她交了底而已。彭大管事言道這是“事出有因”,不過卻也沒有對她說明是什麼“因”。司馬蝶得知之後,隻是摸準了媚玉兒的心理,順手用來再刺激她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