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問訊(2 / 2)

齊毅一張臉兀自陰寒無比,這是誰也沒有辦法讓他換一副麵孔的。雖然司馬蝶已經極力安慰回護,但阿鈴仍舊渾身寒毛直豎,坐立難安。勉強吃了兩口,便放下碗筷,說剛剛已經吃飽了。司馬蝶心中嗔怪,但是丈夫這時候就跟受到了冷落的小孩子一樣,鬧著脾氣,抵死不從。當真是令人頭大。好在彭大管事素來玲瓏八麵,飯間不住的說些閑聞趣事,插科打諢,這才勉強控製住局麵。

飯罷。齊毅看向司馬蝶。

該來的事始終要來。該問的事總歸也是要問的。可是,如何勸說夫人下去休息,這件小小的事情,卻讓他犯了難:想那些已故之人都是夫人所重要、至親的家人,她又如何肯置身事外?可是,今日她已經暈倒過一次,若是再將事實這麼血淋淋的揭開,豈非是在夫人心上捅刀?她又該如何承受?

司馬蝶回望丈夫一眼。見他嘴唇幾次開合,都沒吐出一個字,她便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麼。司馬蝶心中一陣劇痛,她咬了咬牙,努力的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氣,而後堅定回望他道:“我要聽。”

“夫人……”

“讓我聽著。”

兩人相互凝視片刻。齊毅敗下陣來:“我原想說,你是不會乖乖聽話的。……罷了。你既想聽,就聽著吧。”

“阿蝶……”阿鈴睜著圓圓的大眼,不安的看著她。

其實當日之事,阿鈴能知多少?她從司馬劍重回山穀的時刻說起,當夜睡夢之中便天日突變。而後不住的奔逃,被圍,再逃……直到劍哥哥最後將她藏在樹洞之中,又用她身上的鈴鐺替她引開了追兵,她才終於得以存活。等她再次找到劍哥哥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了山崖底下冰冷冷的屍身……

阿鈴的話因所知不多,所以隻寥寥數語。但就這幾筆的勾勒,已經令得司馬蝶數度頭暈目眩,幾乎已經搖搖欲墜。此刻知她心中感受的莫過於阿鈴:如果沒有那個滿身孽障的人在邊上的話,她早就上去跟阿蝶抱頭痛哭了。可是心中終究害怕,還是忍住為好。

齊毅伸手握住夫人手背。司馬蝶緩了半晌,才回頭勉強微笑:“我……無事。”

齊毅轉頭,看著阿鈴,道:“當日你找去之時,司馬劍身上有何傷痕?傷勢為何?”

“……”阿鈴瞠目不知所以。兩人瞪視片刻,她發現這個人是認真的。便呆呆的答:“傷痕……劍哥哥……全身都是傷痕啊。很多、很多的。滿地都是血……”

“……”

齊毅驟覺掌中的小手一陣劇烈的顫動。這讓他想要追問的問題再也說不出口。

……罷了。這小丫頭又笨又呆,原本也別指望從她口中探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齊毅本想再問問那些黑衣人有沒有留下屍首等等,但是經過深思,他估計這廝的回答最多不過是:“屍首?有呀!滿地都是屍首,很多,很多的……”算了,還是放過她,也放過自己吧。

齊毅蹙眉凝思片刻,招來彭大管事,吩咐道:“當日司馬劍進山之時隻帶了兩個貼身的侍衛,其餘派去保護他的兵士此刻還在山外,你即刻去信,讓他們進山查探。雖然時隔多日,但未必不會殘留什麼蛛絲馬跡。記住,他們沒有保護好人,已是死罪,這是他們唯一將功折罪的機會。”

“是。”

“阿蝶……”旁邊一個弱弱的聲音輕輕叫喚。

齊毅和彭大管事轉過頭去,隻見司馬蝶怔怔的坐在椅中,臉上不知何時早已掛滿了淚水,正在那裏無聲的悲泣。阿鈴遠遠站著,一雙眼睛彷徨且無措,就好像一隻擔憂著主人的小狗一般,憂愁無比。

彭大管事幹笑兩聲,勸道:“將軍,夫人身體現下不宜再擔心受累。我看夫人今天剛剛與小朋友重逢,想必還有許多貼心的話兒要說呢。不如先讓她們下去休息可好。那山穀之事,咱們恐怕還須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啊……”

“哼。”齊毅眼見夫人傷心,自己卻無力安慰,心中正憋屈著,聽到這話,老大的不甘願。這也罷了。他不滿的向阿鈴看去,卻剛好見她聽到彭管事的話後,眼睛一亮,緊接著小心翼翼的朝他瞥了一眼,瞬間又小臉一黑。……我擦!你還臉黑!勞資才該臉黑好麼?夫人明明是我的,跟你有什麼好貼心的?有種你說!……

“將軍,將軍,你聽我說啊!……咱多大個人了,沒事兒就別跟一小毛丫頭計較了,您看成不?……不是,哎我的大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