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的人們不知有神,自然更別提信仰。世人的記憶仿佛同那個過於美好的國度一般,都被掩埋在了冰底。
這個世上雖然已經沒有神明。可是,曾經侍奉過神明的地方卻尚且殘留著一絲痕跡。這,便是門內這股神力的本源。
祭司本是神明從人類之中挑選的侍從,他們的職責就是通過感應神力而獲得諭旨,繼而傳達使命。是以,這股神力本就是祭司的囊中之物。而每位祭司,自然也有他的侍從,是為指引者。
要知道,在那個國度,成為祭司,這並不是常人所敢於奢想的。因為那是神的意誌。而能成為祭司的親隨,這已經是對一般人而言至高的榮耀了。他們傾聽祭司差遣,將神明的旨意帶往這國度的每一個角落。接受世人的參拜和供養。除了麵對帝王,在皇室麵前亦是平起平坐。
這樣的身份能耐,放到如今這繚亂貧瘠的世道,在外呼風喚雨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可惜,現在這世上已無神,所謂的指引者,不過是沾著一絲殘存神力的普通人而已。除了找到祭司,在這扇門下已經永遠無能更進一步。可是一旦找到祭司,祭司本為這神力的主人,那所謂的指引者,豈非也隻能認祭司為自己的主人了麼?
龍盤眉頭越蹙越緊。眼神漸漸晦暗不明……
正在琢磨這“祭司”二字。忽然,遠遠一個人影蹣跚著從灰黑的天空下現出身影。
也是龍盤的視力這時候得到了質的提高,雖然那人裹挾在風雪之中,距離又遠,麵容更加模糊一片,但龍盤還是一眼便即看清,此人不正是他的部下麼?卻沒想到,在這片冰川底下除了自己,竟然還有人能活著走到這個地方。而且,隻比他晚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龍盤到了此刻,豈不知這片冰川真實的情況是被現實和虛空變換切割所在,時空交替紊亂。故而別說他帶進來的隻區區百餘人,即使千人萬人,多少人也罷,在走進來不久都會被各自分散迷失,直走到身體失去最後的溫度,再也無法出去。而隻有自己這種莫名其妙被“選中”的人,最終才能看到這扇大門。
可是,指引者隻能有一個!
這是不言而喻的。且不說自古相傳的規則即是如此,想也知道,所有被這股神力洗禮,並且賦予使命之人,且不論他們最後有沒有完成使命,找到祭司,當他們在外的時候,無不是霸極一時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又怎麼能允許同時出現兩人?是以,所謂“指引者”,隻有最先到達這裏的人才能擔當。
自己的身份已然確定無疑。可是,現下多了一個人到此,齊毅雖然晚到,但終究也是到了。這就意味著隻要自己一死,此人立刻便能取而代之!
自己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鼾睡?
——
齊毅在倒下之前也為自己眼前的景象吃驚。
多久了……
在這片灰蒙蒙的天地中間,他一個人早就忘了要何去何從。他甚至能夠感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就那麼一點一點,仿佛被看不見的巨獸蠶食殆盡……他知道自己走不出去了。被凍僵的思緒甚至連活著的念頭都已凝固。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一個偉岸的身影,步伐鏗鏘有力,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來。背對著一座恢弘的,白色的宮殿……
齊毅就這麼懷揣著極大的震驚昏暈了過去。
龍盤駐足在齊毅身畔,表情漠然的俯視自己這個得力的部屬,心中殺機湧現:即便是他不甘成為這股神力催動的棋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自己所獲得的東西,也被旁人擭取。
龍盤心地何等堅硬冷酷,斬草除根的念頭說起就起。對於麵前是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屬下,那是半分動搖猶豫都沒有,手腕一翻,已經將隨身短刀拔在手中。
可是刀已舉起,還沒下手,龍盤便感彌漫在這片殿宇周遭的神力朝著齊毅的體內湧去:這股神力固然看是看不見的,但龍盤此時身體的氣機已全然與之相連,故而自然能察覺到它的動向。
龍盤心中一詫。被這神力改造的速度多快,他才剛剛親身領悟過。心知時機稍縱即逝,當即照準了齊毅的心髒部位,猛地一刀刺下——
龍盤的隨身兵刃,不可謂不鋒利。他手起刀落間,隻聽“嗤”的一聲輕響,利刃已將齊毅胸腔整個穿透——若是換個地方,齊毅隻怕連聲都吭不出便能死透!——但旋即龍盤便發現,那股神力幾乎在他落刀的同時,已經更瘋狂迅速的朝著他刀刺的創口湧來。刀口剛生,便已經開始愈合。這時候,他甚至連紮還沒紮到底。
果然……
龍盤心中驚駭交加,已知自己在這裏是殺不了此人:有這股神力護持,此地幾已算是不死之地!
龍盤心念電轉。當即收刀起立。在他拔刀的瞬間,齊毅胸口的傷痕已經隱沒。眨眼之間,便連半絲痕跡也消失無蹤。
不消片刻,齊毅呼吸平緩,眼睛慢慢的張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