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聽得施靜如此說,也微微一笑,袖袍輕揮,一麵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她跟著自己往旁邊來,一麵柔聲道:“不知道小靜想要談些什麼?”
施靜從容地隨著他走到了一旁的石亭中,款款落座,看著他美得讓人心醉的容顏,淡然道:“我以為,你知道我想要知道甚麼。”
無花也緩緩坐在了她的對麵,微笑著道:“可是要聽一聽我的故事?”
施靜點了點頭,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卻忽然厭倦了同他這樣繞來繞去的說話,便噙起一抹冷笑,緩緩道:“你猜的不錯。隻是從頭開始講未免太冗長,故此不妨就從你背棄信約,逼死了我那個時候開始說起吧。”
這話的殺傷力似乎不錯,無花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凝固住了,然後,他便再也無法維持住那種從容和淡定,終究還是苦笑了一聲,低下頭道:“你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
施靜淡然道:“也沒有甚麼原不原諒的。隻是,我雖然失了那時的記憶,卻也還是有些替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值,故此想要替那個時候的自己問一問,為何你要如此做的原因罷了。”她頓了頓,看了無花一眼,卻又補了一句道:“當然,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反正其中的曲折,我也大約都已經能猜得個差不多了。”
聽了這話,無花的臉色愈發蒼白。他沉默了片刻,卻忽然緩緩抬起頭來。他的眼睛仍是帶著那種奇異的魅惑之力,但是他的目光中卻透著一股極其複雜的情感,似乎已經完全超出了負荷,頃刻間便要滿溢出來一般。
他便就那麼定定地看著施靜,然後忽然開口,淒聲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親口對你說一說:這些年來,我對當年那件事,有多麼的悔恨。”
依著施靜原本的性子,是要冷笑一聲,當即嗆回去的。然則此時看著他這樣的目光,她卻是微微一怔,不知怎地,已經到了嘴邊的嘲諷,居然竟是說不出口了。不過她倒也還不至於就這麼著將他說的這話信以為真,故此便仍是不動聲色,隻將石桌上精致的茶盞端起來抿了一口香茶,然後靜靜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無花見她如此,不免又是淒然一笑,也舉起手中的茶杯,卻並沒有喝,目光恍然間帶了些朦朧,似乎是低喃又似乎是囈語著道:“那一年,我應神水宮主水母陰姬之邀約,去到神水宮談禪說法。宮主武學造詣極高,禮佛也甚為虔誠,但對男子卻十分憎惡,故此隻限定我在穀中停留一個時辰。待說法終了,便立時送我出穀。這件事本來與穀中弟子算來並無甚麼特別的緣法,但,誰料那時候,卻偏叫我見到了你。”
他說到這裏,便將目光轉到了施靜的身上,眼波微漾,竟似含著無限的情愫。他的聲音也愈發空靈飄渺,司徒靜與他的這一段露水般的情緣,便也在這樣的講述中,帶上了幾分浪漫與美感。
不過,再如何的浪漫和美感,也掩蓋不了其下冰冷的真相。那就是:果然還是司徒妹子如同飛蛾撲火般地自願獻身給了隻見了幾麵的無花吧。這個早就隱約猜到的事實讓施靜心中不免有些悵然。然則還沒有等這悵然過去,她的手卻已經被無花握住。
她本能地想要抽出手來,卻被握得更緊。與此同時,傳入耳中的,還有一聲歎息:“小靜,若是我說,我從未負你,你可相信?”
這聲音如同入夢的梵音,似乎帶著種無法抗拒的魔力。施靜鬼使神差地抬起頭來,便正正撞進無花那雙漂亮的鳳目裏。那其中毫不掩飾的深情幾乎要將她溺死在當場,一直以來,她那顆堅定不移地痛恨著他的心,此刻便好像如同冰山消融一般,不知不覺化開了一角。
她靜靜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但卻也沒有再掙紮,任由無花握著她的手。這毫無疑問是給了他一個信號,一個她想嚐試著聽他解釋的信號。
無花素來聰明之極,見了這個樣子,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心思的變化。故此,他當即微笑著,將另一個重磅消息拋了出來:“其實,泰山大人是我救下來的。”
施靜一愣,卻因這個話題牽扯到她最關心的問題,卻終究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說甚麼?”
無花便握著她的手,一五一十地將當日的詳情講述了出來。原來他與司徒靜那日果真是有個信約的。山腳破廟中的一個時辰,的確不能算是太短,除了共赴巫山之外,還恰好足夠能達成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