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錦衣第一次看見傅紅雪。此前,他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李錦衣隻看了傅紅雪一眼,就覺得渾身冰寒。
李錦衣絕對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作為六扇門捕字組的青年高手,自出道以來,他見過無數的窮凶極惡之人。他自己也親手抓過許多窮凶極惡之人。
甚至在出道之前,李錦衣就見過許多窮凶極惡之人。
六扇門總衙捕字組的人在出道之前,必須接受的一項訓練是,每天去麵對被羈押在六扇門總衙秘密地牢之中的窮凶極惡之人。他們甚至要和其中一些比他們身手略微高出一籌的人對戰。
那些人,都是被困在籠子之中的猛虎。他們每個人的身上,無一例外,都充滿了仇恨、絕望、怨氣、怒氣和殺氣。
六扇門總衙這樣訓練捕字組之人的目的很簡單。看多了老虎,打多了老虎,你就不會那麼怕老虎了。
李錦衣見過太多的老虎。他自己也抓過許多老虎。都是大老虎。能輕而易舉將人咬死的大老虎。
所以,他的膽子,絕對不是像青三娘所說的那樣小。相反,他的膽子很大。他之所以不對青三娘和常家雙凶出手,確實是因為,他想要留住有用之身,將來可以抓更多更凶的老虎。因為,這也是六扇門總衙灌輸給每一個能成功成為一名捕字組捕快之人的觀念。
但是,當李錦衣看到從門內走出的傅紅雪時,他的心猛地揪了起來。那是心驚膽戰的感覺。
他從傅紅雪的身上,沒有看到仇恨,沒有看到絕望,沒有看到怨氣,沒有看到怒氣,更沒有看到殺氣。他隻看到了一個魔。一個穿著普普通通粗布衣衫、手握魔刀的魔。
魔的身上,是不會有那些情緒的。魔的身上,隻有魔氣。所有的情緒,都已化為魔氣。
傅紅雪走出房門,並未停留。他緩緩地側轉身體。他的腿一直不好。從一出生就不好。所以,他轉身的時候總是很慢。他走路也不快。
他現在也在慢慢地走。朝著李錦衣和路小佳的方向走過來。
李錦衣覺得傅紅雪的眼睛是在看著自己。但他又覺得,傅紅雪的眼睛誰都沒看。傅紅雪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除了魔氣,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李錦衣張了張嘴巴,卻覺得喉頭發幹。他想要問傅紅雪的那句話,比剛才問路小佳的那句話還要短。但他就是問不出來。
看見傅紅雪緩緩地走過來,李錦衣明明知道身旁剩餘的空間足夠傅紅雪走過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一旁讓了讓。
路小佳也讓了讓。
路小佳直接退到門內,探出一個腦袋來,對李錦衣笑道:“問吧。”說完這兩個字,路小佳迅速地將腦袋縮回門內。
傅紅雪緩緩地走過李錦衣的身邊,沒有停頓。
李錦衣終於還是沒能問出那句話來。
傅紅雪走至樓梯口,又緩緩地側轉了一下身體,緩緩地順著樓梯朝下走去。他走得更慢了。下樓對於他來說,比走在平時上要困難許多。
樓下,青三娘、常家雙凶和南宮三郎的樣子看上去都很鎮定。
但是,青三娘的雙手之上已經戴好了一副鹿皮手套。這是從蜀中唐門傳出來的法子。青三娘的鹿皮手套,製作得比蜀中唐門的鹿皮手套還要精巧。不僅從外觀上幾乎完全無法發現,青三娘帶著這副手套,還可以輕巧地拔下她自己頭上偶爾出現的一根發黃或者發白的頭發。
常老大的手垂在腰間。他的腰間,纏著他賴以成名的九節鞭。他的手,已經握住了九節鞭的鞭柄。他隻要一抬手,九節鞭就可以呼嘯而出,九節鞭鞭梢的利刃就會瞬間刺入對手的身體。
常老二沒有兵器。他和蔡氏三兄弟一樣,練的都是手上的功夫。他的手,或許比不上曾經橫行江湖的青魔手和紅魔手。但是,他的雙手,可以生裂虎豹,更可以輕輕鬆鬆地將一個人扯成幾塊。
南宮三郎沒有去碰自己的劍。他隻是跟過來看熱鬧的。落沙鎮的熱鬧,他隻能看,不能湊。他離家的時候,他的父母早已告訴他,江湖之中有哪些人是他萬萬不能招惹的。因為,若是招惹了那些人,南宮世家都不會為他出頭。
這其中,就有傅紅雪的名字。而且是排在最前麵的幾個名字之一。
所以,他隻是來看看熱鬧。跟著李錦衣來看熱鬧。順便也聽聽李錦衣問那句話。
現在,傅紅雪走出來了。南宮三郎卻覺得有些後悔了。這場熱鬧,或許不應該來看。
除了青三娘、常家雙凶和南宮三郎,樓下還坐著好幾個人。好幾個看上去和青三娘、常家雙凶與南宮三郎一樣鎮定的人。其中一個麵色青白的中年人,臉上甚至還帶著譏笑的神情,仿佛是在譏笑傅紅雪走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