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別太累,咱們又不考狀元,爹隻要你開心、不受委屈就行......答應爹爹,好不好?”
小遲玉已經哭得不行了。
城門口下,風穿城門呼嘯而過,幾乎要將人生生吹散。
爺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直到遲戎被反複催促了許多遍,才終於狠下心來,把女兒從懷裏剝開了去。
“玉兒記得給爹爹寫信,等爹爹在西北立了功,一定回來!”
遲玉大力點著頭。
她這句說完,就見她爹爹狠狠抹了一把淚。
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打馬飛奔而去了。
馬蹄揚著風沙,她聽到爹爹的喊聲。
“玉兒,等爹回來!”
......
這一等,足足九年。
馬車吱吱呀呀地往李府去,中途李鬱芙下車,之後不遠就到了李榮堂府上。
舅舅李榮堂恰好在家,正在廳裏同自己的獨子李鬱林說話,聽說她們回來了,一並叫了過來吃茶。
遲玉剛進廳裏,就感到兩束涼絲絲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掠了過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表哥李鬱林。
沒有人的目光似他一樣,從冬天到夏天,沒有溫暖的時候。
李鬱林穿了一件墨綠色長衫,坐在輪車上麵,同自己的母親行了禮。
遲玉跟舅舅行禮後,也跟他見了禮。
隻是她目光掠過他那幽暗不可探的眼眸時,又感到了一股幽幽的涼意。
“表哥安好。”
他沒理會。
他慣來如此,遲玉也不在意,隻是瞧了一眼他的輪車。
舅舅李榮堂從前舉業的時候,林氏曾帶著李鬱林一道前去尋他。
誰曾想,半路竟然遇上了土匪。
李鬱林在土匪手裏受了傷,他們雖然逃了出來,但也耽誤了李鬱林的腿傷。
此後,李鬱林雖然能行走,但每走一步,膝蓋都疼得鑽心。
李榮堂和林氏對兒子愧疚極了。
平日隻讓他坐在輪車上,等閑不讓他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雙腿帶來的不便,李鬱林的情緒總是令人難以捉摸。
眾人落座,李榮堂問了句都買了些什麼,然後,破天荒地要林氏把料子拿來看看。
李榮堂一下就看到了四匹一樣的牙色料子。
“這是誰的?”
林氏臉色尷尬了一瞬,她說了是遲玉,李榮堂臉色立刻撂了下來。
“玉兒怎麼就挑了這個?姑娘家合該挑些鮮豔些的。”
他不悅,瞥了一眼林氏。
林氏抿了抿嘴,李鬱蓉忍不住替娘說了話。
“爹怎麼就知道,表姐不喜歡這個呢?自然是十二分喜歡,才挑了這麼多啊。”
她這話說得,聽起來有點道理。
遲玉心下覺得,表妹開始長進了。
她對料子不感興趣,也不想讓話題在自己身上打轉,剛要出口。
誰想,半晌不出聲的李鬱林,先開了口。
他直接問了李鬱蓉。
“你怎麼不喜歡?不挑幾匹穿穿?”
李鬱蓉被自己哥哥一問,問得有點懵。
她想回嘴,但在李鬱林冷淡的眼神下,愣是沒敢出聲。
她大哥李鬱林是什麼人,在家連父母都要讓一讓的。
李鬱芙真委屈,看了自己母親一眼。
林氏想一句“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搪塞過去,但顯然李榮堂不吃這套,神色越發不好。
“你做舅母的,就不能替玉兒掌掌眼?”
林氏一臉難看,臉龐抽搐了一下,“是我的不是了。”
她說了這話,隻盼著丈夫好歹給自己留點臉,不要再說下去了。
然而李榮堂對她不滿意得很,又要開口。
遲玉適時地笑了一聲。
“舅舅不知,這料子雖然不怎麼時興,但勝在透氣,我確實喜歡這個。”
李榮堂一聽,歎了口氣,“你喜歡就好。”
難道還真當著小輩的麵,劈頭蓋臉地訓斥自己的妻子嗎?
他最後瞥了林氏一眼。
“下次記得挑幾匹鮮亮的好料子給玉兒。”
林氏悶聲悶氣地答應下來,終於揭過了這茬。
遲玉也鬆了口氣,懶得理會各人的臉色,自顧自地端起茶盅小口喝起來。
隻是一旁涼絲絲的目光又落了過來,這次伴著的,還有一聲不輕不重的笑。
笑中諷意甚濃。
遲玉不知李鬱林是什麼意思,眼觀鼻、鼻觀心地就當聽不見。
如此約莫過了半刻鍾,李榮堂終於發話散了。
遲玉巴不得趕緊回自己的院子清靜清靜。
但走了沒幾步,竟然遇上了李鬱林。
李鬱林不知怎麼轉到了她這邊的道上。
遲玉想著剛才他訓李鬱蓉的話,叫了陶陶。
“把咱們買的點心給表哥些,就是不知表哥喜不喜歡吃。”
李鬱林坐在輪車上,聞言看了她一眼。
神情依舊難辨,但沒拒絕。
糕子還有一點微散盡的溫熱,陶陶打開匣子,香氣一陣陣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