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玉瞧著李鬱林的神情似是和緩了些,親自捏了一塊給他。
“這是紹興香糕,香甜的很。”
她示意李鬱林嚐一塊。
誰想,手還沒伸過去,李鬱林臉色忽的一變。
沒了方才的和緩,他盯著香糕問了一句。
“你很想念紹興?”
沒頭沒尾。
遲玉直言,“是啊,紹興好吃好玩的挺多。”
她就說了這麼簡短一句,李鬱林卻朝著她笑了一聲。
“不止吧?好吃好玩算什麼?在紹興還能日日穿了男子衣衫去上學堂,想同什麼人在一起,就同什麼人在一起,這才是最高興的吧?”
話說得遲玉一愣。
這倒是不假,能選擇和自己喜歡的朋友在一起,為什麼要和不喜歡的人勉強?
一陣風吹了過去,吹得小路邊的草叢窸窸窣窣地慌亂作響,將小道上的氣氛襯得怪異。
李鬱林神色冷嘲地看了一眼草叢。
“也怪不得你想念紹興。在這李府,你根本出不去,好不容易出去了,不過是陪別人逛街,到頭來,連像樣的料子都買不到,還要買些不三不四的應付過去......可真是委屈你了。”
遲玉愕然。
她沒出聲,李鬱林目光從草叢撤回,抬頭向她看了過來。
“還有我這個陰陽怪氣的表哥,你也討厭的很吧?”
遲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隻見李鬱林哼笑著轉過了身去,再不看她一眼。
“既如此,何必委屈自己留在這兒?”
伴著一聲嘲諷的笑,他終於說完了,叫了小廝青岩,轉道往自己院子方向去了。
又是一陣風吹了過來,將李鬱林古怪的話和笑聲帶走了。
遲玉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在輪車上遠去,還愣在當地。
陶陶扯了扯遲玉的袖子。
“姑娘好心給他香糕,他怎麼淨說些奇怪的話?”
遲玉也摸不著頭腦,無奈笑了一聲,“我也不知道呢。”
但李鬱林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莫名聽住了。
離開。
一年又一年過去,遲戎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就是不見升遷,自然也無從回來。
這樣一直等待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還不如她離開,去尋爹......
遲玉回了自己的院子,當晚失眠了,輾轉反側過了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清早,陶陶把她強行叫了起來。
她迷糊著睜開眼睛,“很晚了嗎?”
陶陶說不是,臉色有點緊。
“姑娘,老爺那邊來了個西北過來的客人,這會正叫姑娘過去呢。”
西北來的?
遲玉眼皮不安地跳了一下,迅雷不及掩耳地穿了衣裳,小跑著就去了李榮堂的正院。
李榮堂和李鬱林都在,一旁還做了個軍戶模樣的男子。
廳裏氣氛有些說不出的陰沉。
李榮堂開口便道,“玉兒別緊張,還沒個確信兒。”
沒確信兒,又是什麼信兒?
遲玉心跳都快停了,她一步上前。
“舅舅同我說吧,是不是我爹爹出事了?”
李榮堂讓她別急。
“你爹他......好像是失蹤了。”
失蹤......?
遲玉稍稍鬆了口氣。
下一秒,她脫口而出。
“我去西北尋他!”
*
距離李府不遠的大街上。
頭天銷量好,翌日賣紹興香糕的攤主又上了街。
他剛擺了攤,就迎來了一位客人。
來人是個高挺的男人,穿著銀色長袍,追了竹青色玉佩,貴氣中帶著生人勿進的冷清,身後跟個小廝,牽著一匹馬。
看樣子,正從此地路過。
小廝吸了一口香糕的香氣,轉頭同那男子道。
“三爺,聞著正是紹興那個味,買點嗎?”
那男人默了一默,當是應允了。
小廝上前付了錢,把貨郎頭一斤紹興香糕買了。
貨郎喜笑顏開。
小廝捏了一塊糕子給他家三爺。
“您嚐嚐嗎?”
男人隻看了一眼,並沒有接。
小廝收了手,將香糕小心包好。
“等晚間您讀書餓了,倒可以吃兩塊。小的記得,從前在紹興,您那位同窗遲煜遲小爺,怪喜歡吃這個的......”
話音未落,男人漆瞳微轉,瞧了過去。
“你對那個人的事,倒是記得挺深?”
這......
小廝也是聽從前他反複提過,這才記下來的呀?
但在明晃晃的日頭下,小廝觸碰到自家主子的目光,莫名覺得脖子一涼。
小廝連忙閉了嘴。
鍾複川神情莫測了一瞬。
“那種人,何必記得他的喜好?”
他說到此處,像是想到了什麼,冷冷笑了一聲。
“他最好,不要栽到我手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