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安撫這個被他罵的孩子, 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老先生心中如此想道。
“先生覺得此玉可精美?”齊琅回過身來問對方。
老先生被齊琅尊稱了一聲先生, 心下當即飄飄然, 柔和了聲音道:“自然是無比精美。”
齊琅聞言頓時勾起唇角,他蒼白的臉也因著淺薄的笑意變得生動起來, 就像畫中俊朗冰冷的人物走到了活生生的世界一般, 拉近至觸手可及的距離。
眾人亦是屏住呼吸。
位高權重者並不是沒有聽說過、沒有見到過。
但既在高位, 又生得昳麗之色,便一下子填補了眾人心中留存的美好幻想。
“這就對了, 玉不琢不成器。”齊琅道:“是美玉, 就更需精心雕琢。”
學子們聞言頓時為之一振。
玉不琢不成器, 這句話家裏人在耳邊翻來覆去的說, 耳朵都聽出老繭來了。
可換了場景換了人來說,他們竟聽出了前所未有的大道理。
大人一定是在鼓勵他們, 讓他們能經得起雕琢, 方能成大器,才能成為大人那樣的人物!
老先生也激動地直點頭, 口中念叨:“大人說得是,大人說得對……”
薑瑜瞪大了眼睛。
齊琅垂眸掃過他神情,驀地抬起手來。
薑瑜霎時渾身僵硬,直到那隻手落在了他的……頭頂。
他震驚地幾乎石化, 隱約聽見齊琅說了句什麼, 而旁人全然沒有察覺。
人群中的薑浩望著薑瑜,眼底漸漸升起了濃濃的妒忌神色。
那樣的人,也配得到垂憐……?
“先生, 我看到了。”
忽然有人高高舉起手來說話。
老先生正是尷尬,見有人說話,輕咳了一聲,看向那學子,道:“你看見什麼了?”
那名學子朗聲道:“薑浩來上學的時候還是他奶娘抱著他來的。”
他話音剛落,底下頓時炸開一片哄笑。
薑浩臉上頓時漲紅一片。
老先生額角直跳,道:“莫要胡說,這與此事無關……”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他自然還是要維護對方的。
那學子撓了撓腦袋,麵上盡是迷茫,道:“哦,他還叫他家小廝把薑瑜同學的書包扔到樹上。”
這個總該相關了吧?
老先生頓時啞然,背後一道淩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不必回頭,都能猜到那個方位是何人。
老先生緊張的汗濕了背後,卻仍挺直了腰板,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將薑浩提出來訓斥了一頓。
至此,薑家千嬌萬寵的小少爺薑浩,第一次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羞恥。
日落,薑瑜回到家裏,竟不似以往那般膽怯一般,見到薑承稟,臉上甚至還有幾分笑意。
“父親,我下學回來了。”薑瑜仍舊規矩道。
薑承稟見他開朗許多,心道合山書院果真名不虛傳,竟真能開教這小子。
“今日就不要看書太晚,待明日正式開始了課程,你在聽從先生的吩咐。”薑承稟道。
“嗯。”薑瑜應道。
薑承稟走後,薑瑜想拿出白日裏得來的美玉看看,忽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來人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玉簪。
“瑜哥兒,老太太讓我請你過去呢。”玉簪唇角含笑,可目光冷得很,對這個小少爺很是不屑。
吃得虧多了,薑瑜竟然也能猜出來是什麼事情。
他繃著臉,手中握緊了那塊美玉。
“我不管我不管,他就是欺負我,都怪你們同意他去上學,他就是要讓我出醜……”
這廂薑老太太的上房裏頭傳來的哭鬧聲傳得極遠。
誰不知道薑浩是老太太的心頭肉,他這般哭還不得叫老太太把心肝疼碎。
屋內老太太氣得不行,劉氏抱著小兒子哄著,正要給對方砸個杯子出出氣,玉簪便把人給領進來了。
“孫兒給祖母請安,給大伯母請安。”薑瑜規規矩矩地給屋內長輩行禮。
薑老太君臉上掛著不冷不熱的笑,道:“瑜哥兒多禮了,想來瑜哥兒今日得了齊大人的賞賜,給咱們薑家長臉了呢。”
“祖母……”薑浩聽見這話淚眼汪汪的又忍不住在劉氏懷裏扭了起來。
劉氏伸手拍了他兩下,他才安靜了下來。
“母親,這是好事情。”劉氏語氣沒什麼起伏,麵上卻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