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的生死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老天還是向著我的,希望也能保佑我早日找到哥哥。
手指傳來一陣疼痛,我忍不住倒吸口涼氣,五指上遍布瘀青,有些已然紫黑了,還有一些細小的血口。
段軒握住我的手指,眉頭輕皺:“疼嗎?”
“疼。”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是為了早日見到哥哥,疼也值得。”
段軒從懷裏取出一個青花瓷小瓶,用嘴巴咬開瓶塞,倒了一些紫色的藥物我掌心,用食指指腹輕輕的揉著,道:“你不用著急,早晚會見到你哥哥的。”
我搖頭:“你不懂,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個親人,卻又見不到他的滋味,簡直度日如年。”我恨不能,有一雙翅膀,馬上就飛到京城,與哥哥重聚。我潤了潤嘴唇兒,輕了輕嗓子,抬頭正想開口問他修壩的事情,突然看見段軒臉色一暗,眼底裏掠過了一絲深深的傷痛,我不禁愣住了……
他放開我的手,輕聲道:“你又如何懂得,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親人都沒有的滋味。你無法懂的,我卻深深體會到那種滋味,餓了沒有人給你做飯,必須自己去討,冷饅頭,餿包子,難以下咽,卻硬逼著自己吃下去,否則就會餓死;衣服髒了破了沒有人洗布;挨了打沒有錢治病,沒有人問疼不疼,隻能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那種孤單無助比身上的痛,痛千萬倍。”
我定定地看著他漆黑的雙瞳,那裏滿是傷痛,心裏一酸,伸手拉住他的手,攤開放在自己手裏。他本能的掙紮了一下,被我握住了,也就我任我去了。我看著他掌心中厚厚的繭子,默默的坐著,不知如何安慰她。當他轉身或抬眸時能看到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
傍晚,村民在村口拉起十幾丈的橫幅,大紅布上赫然寫著:縣令勤政,百姓修壩,用留功德。村長帶著幾個識字的村民在橫幅下擺著幾張桌子,村民親自起草了一副功德萬民書,識字的村民帶領著大家在上麵寫名字。準備五日後連大壩的建成圖一起送到省裏。村民每寫一個名字,便敲一下鑼鼓,段軒說這是做給官府看的叫虛張聲勢。
可是,直到酉時我也不見官府來人或有任何動靜,不禁有些焦急了,會不會被李縣令看出來了。
段軒安慰我稍安勿躁,李縣令又不是傻子,即使他急功好利也得先探探虛實,再者……段軒輕笑,說,我們弄的聲勢浩大,幾乎連鄰縣都知道了,他總得裝裝謙虛。
要是把功德萬民書送到省裏,給了縣令升遷的機會,怎麼辦?我們豈不是助紂為虐?
不管了,先解決了幹旱再說。
邪不壓正,早晚有人收拾他。
想著,身子重重的倒在炕上,走了一天的山路,腳磨起水泡了,心到現在還怦怦直跳,可謂身心疲憊,腦袋一沾到枕頭便睡覺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響起細細碎碎的聲音,然後傳來尹嬸的大嗓子,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也沒心思聽。
從離了家就一直沒有睡好,幾乎每晚都做噩夢,夢見自己在荒野裏拚命的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追逐還是在逃避可無論怎樣,卻是半點兒也不能停下來,慢慢地,我真的覺得再也跑不動了……早晨醒來,腰酸腿疼,一整天都緩不勁兒。
今晚好不容易一夜無夢,實在不甘心這麼被打擾,歎口氣,拉過被子蒙著頭繼續睡。
剛迷迷糊糊睡著,段軒就在門外喊:“紫槿,你起了沒有?”說著,手腳並用的拍打房門。不必懷疑自己的猜測,因為房門上下都響,二重唱。我慢悠悠睜開眼,一屋的光亮,一時間有些糊塗,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張開四處略微張望一下,屋裏擺設清晰可見,轉瞬就明白了過來。
天亮了,而且大亮。
正胡思亂想著,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我隔著帳紗向外看去,段軒走了進來,步子急促而雜亂。到了帳子跟前,他停住步子微傾上身,輕聲說:“紫槿,醒了嗎?”我一怔,隨即發出一聲慘叫,手忙腳亂的坐起,把被子蒙在身上。雖不是第一次在衣衫不整的情況下相見,但我還是有羞恥心的。
段軒忙背過身去:“對不起,我見你到現在還不起床,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你再不出去,我就真有事了。”本來尹嬸見我們不一起睡,以為我們鬧別扭,還勸我“夫妻打架不記仇”、“床頭打床尾和”。現在他光天化日之下進我房間,弄不好今晚就會讓我們睡一個屋裏。想到這,我的頭都大了。
段軒掩門出去後,我幾乎是跳著起來的,胡亂穿上衣服,幾步衝出了房間。天啊,巳時三刻,名聲,名譽,形象,什麼都沒有了。睡著這麼沉,和豬有什麼區別,不對,這個時辰了,豬都起來吃早飯了。原來,我連豬都不如。
尹嬸和兩個皮膚黝黑的漢子站在磨盤處說話,看見我哭喪著臉,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我當著外人的麵,總不能說我在為自己不如豬而懊惱吧,吸口氣說:“沒事,就是感覺今天的陽光很好。”
尹嬸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嘛。”她回頭看了眼漢子,說:“這是我丈夫和兒子尹明,縣令讓他們回家修壩,這一次能住上好幾天。”
我笑著看著年紀大的漢子說:“尹叔好。”
尹叔憨憨的笑著:“這幾天委屈你了。”
我一愣,隨即明白他說什麼,道:“尹嬸對我很好,一點都不委屈。”
尹嬸看了看站在門口想著什麼出神的段軒,對我說:“你們小夫妻別扭鬧完了吧,是不是該搬到一起了?”
隻覺得“哐當”一個雷就砸在了我頭上,嘴巴張了又張,卻說不出話。段軒見我一副被踢斷了腰的表情,突然大笑了出來,“娘親子,你就原諒為夫吧,為夫下次再也不吃薑了……”說完就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仰頭長歎,我造什麼孽了。
昨晚,尹嬸炒菜時加了薑絲,我對薑絲極其敏感,聞著味就難受,尹嬸以為我害喜,不住的道歉,段軒卻在一邊吃的酣暢淋漓,還一個勁的誇讚尹嬸的手藝好,這薑絲炒的一點都不老,等他以後開酒樓了,請尹嬸給他做廚子。
吃過早飯,尹嬸便把段軒的被褥搬到我房間,我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讓尹叔尹明睡院子裏。臉上帶著笑,幫尹嬸整理被褥,尹嬸一邊整理一邊叮囑我晚上睡覺時要注意別讓段軒碰到我肚子,我含糊的嗯了一聲,心想,今晚一定讓段軒睡地上。
段軒似乎看出我的鬼心思,對我挑眉一笑,便和尹叔尹明去找村長準備修壩的事情。縣令不僅讓大部分礦工回家,還每人發了工錢,吃早飯時,村長便帶著人挨家挨戶做工作捐錢修壩。有人難得回家一次,高高興興的,二話沒說就交了;也有人扭扭捏捏,躲躲藏藏的不肯交,村長又不能明說是修壩是為了挖河道,解決幹旱問題,隻好耐著性子做思想工作。
修壩挖河道的事不能拖,約摸縣令已經聽說“河道有銅礦的消息”。他這麼快放人,估計一半是為了功德橋,畢竟百姓主動給他請功,比他靠自己繳納賦稅的政績來的更有說服力;另一半則是為了早日挖河道,挖銅礦。
而河道裏有沒有銅礦,誰也不知道,隻是權益之計,但是他們挖到差不多,能開壩放水灌溉農田時,我們就再次放風說有銅礦的消息是外地人---我和段軒說的。即使挖不到銅礦,縣令有氣,也不能對村民發作,況且有功德橋在那裏擺著,省裏鄰縣都在看著。
至於我和段軒,為了盤纏,總要付出點代價。
中午,尹明回來送信說籌到工程錢了,段軒他們現在就帶人去開工。尹嬸叮囑尹明注意安全,尹明說我和阿爹留在村裏組織人去開采石頭,尹嬸一顆心落了地,我的又懸了起來,不知段軒會不會親自上陣,會不會水。
晚飯時,段軒和尹叔、尹明一身泥土的回來,尹明高興的說,人多就是力量大,已經打好地基了。尹神瞅著他滿臉的汙泥,笑著催促他去洗臉。段軒和尹叔在飯桌前坐下,端著碗胡亂扒著飯,看樣子餓極了。
我夾了一筷子菜花給段軒,他對我暖暖一笑,說:“謝娘親子。”
我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回到房裏,把自己的被褥搬到地上,動員段軒睡地上的台詞都想好了,但是看到段軒滿臉的疲憊實在說不出口。剛鋪好被褥,段軒進來了,他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我,轉身關上門,上前幾把卷起我的被褥扔在炕上,道:“我哪裏都一樣的。”說著,把自己的被褥丟在地上,隨便鋪了幾下,便倒在上麵。
心裏酸酸的,他明明累的骨頭都散了還想著我,讓我不禁為自己的小算盤羞愧。
過了一會,段軒突然道:“紫槿,你是什麼時候生日?”
我一愣,說:“還早著呢,得九月份。”
他“哦”了一聲,沉默了會,又笑道:“我是今天。”
我看著他,驚道:“你今天過生日?怎麼不早說,或許我能幫你做一碗長壽麵。這樣,你先睡,我現在去做……”說著,就往門口走,段軒伸手拉住我,臉上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可眼裏的神色已凝固了起來,我怔怔的看著他,每次見他這樣的神色我都感到不自在。
正打量著他,一股大力將我拉了倒向地麵,等我回過味兒來,段軒已低下頭來,緊緊地擁著我的肩,道:“陪我坐一會吧。”
我看著他的手,他臉色一暗,眼底裏掠過了一絲深深的傷痛,我不禁愣住了……
我歎口氣,主動向他靠了靠,他詫異的看著我,隨即開心的笑了笑。
我輕聲道:“這次我欠你一碗長壽麵,明年一定補上。”
他扯起了一邊的嘴角:“好,我一定記得。”頓了頓,又道:“自從家裏發生變故,我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還記得我和你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嗎?”我點點頭,他重重歎口氣,才道:“其實,我家人也是被人殺害的。”
我定定地看著他漆黑的雙瞳,他想笑卻如何也笑不出,我心裏一酸,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一僵,就緊緊地回握住了我的……
就這麼安靜的待了很久,他打了個哈欠,我道:“睡覺吧,明天還要忙呢!”
他點點頭,慢慢躺下,我上去給他掖好被角,輕輕地拍著他,他一愣,睜開眼來望著我:“你當我是什麼……”
我一笑:“當你是個隻會氣我的壞東西。”我知道剛才的舉動,勾出了他心裏某個角落裏回憶,但又怕他傷感,幹脆扯開話題。
他皺了眉頭,不知嘀咕了些什麼,卻也閉眼睡了,“你是除了娘親,第一個哄我睡覺的。”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我一愣,看向他,他轉過身去睡了。我沒說什麼,依然輕柔地拍撫著他,心裏卻有些酸酸的……
過了好一會兒子,他已然睡熟了,我站起身來,把窗簾放了下來,看了他一眼,就輕手輕腳地去炕上躺下了。隻覺得心裏是五味雜陳的,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隱隱地聽著裏屋傳來輕微的鼾聲,心裏頭倒覺得有些平靜,還有些溫馨起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經過村民三天三夜的奮戰,大壩終於修好,村長請來縣令親自題詞,我站在人群裏踮著腳尖想看看這縣令究竟長什麼模樣,卻隻一眼,我就覺得腿腳發軟,耳鳴眼澀,是那個變態的男人。
他站在大壩上對村長說著話,離得遠聽不見,過了一會聽有人小聲議論說:縣令要出資挖河道,解決幹旱問題。我一愣,不過很快又明白過來,他總不能明著說你們給我挖河道,我要銅礦。也是個心計複雜的主,我心裏一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過了五天,段軒匆匆河道上匆匆趕了回來,讓我趕緊收拾行李,我不問也知道了怎麼回事,隻是沒想到這麼快。我們根本沒有什麼行李可以收拾,隻有尹嬸給我們的一身衣服。剛準備出門,尹嬸就抱著一對大紅布衣裳走了進來,不由分的就往我身上套,隨後的進來的尹明則把段軒叫到一邊小聲嘀咕著什麼。我拉了拉領子,讓自己的呼吸通暢些,這什麼衣服,套在身上像個紅紅的爆竹。
嫁衣?我一驚,問:“尹嬸,你搞錯了吧?”
尹嬸使勁拽了拽裙擺,急切的說:“縣令馬上就帶人來了,你們趕緊扮成成親的走。”說著,把一塊喜帕蓋在我頭上,外麵響起劈劈啪啪的鞭炮聲,濃重的火藥味兒順著風從牆外飄來,尹嬸攙扶著我走至門口,隻聽有人喊:“壓轎。”
尹嬸趕緊把我往轎子裏塞,我後背一陣疼痛,尹嬸的勁太大了,看來情況真的緊急,可是段軒呢?我被喜帕遮住了眼睛,隻能看見自己紅色的靴子,想挑開眼前的紅帕,看看段軒在哪裏,可又怕人群裏縣令的人隻好低聲問尹嬸,尹嬸沒有說話,隻是猛地推了一把,我身子一傾撲進了轎子裏。
聽段軒小聲道:“小心。”可是,我已來不及,一頭撞進他懷裏,他的身子像銅牆,撞得我生疼。他見我皺起腦門,一把推開我,我被他一推,身子沒站穩,仰著向後栽去,段軒趕緊撈住我,被我仰倒的力一帶,兩個人都跌進車廂裏,我還來不及痛叫,段軒就直直地砸到我身上,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裏。
我吃痛地轉過頭:“好痛……”正好他也轉過臉來,那張嘴剛好覆到我的唇上,頓時,兩個人都呆住了。直到驕外有人喊:起轎。在嗩呐鑼鼓聲,我才醒悟過來,急忙撐起身,縮到轎門邊上,臉漲得通紅。
我的初吻,就這樣沒了!
還是發生在逃命的情況下。
段軒的臉色也比我好不到哪裏去,他不自在的癟了癟嘴,也沒有說話。
我聽著外麵的樂聲,心想這個計劃他們早就準好了退路,嫁外甥女,虧他們能想出來,也苦了那四個轎夫,好沉的外甥女。隻是又沒有告訴我。想到這,我氣不打一處來,問:“你又沒有和我商量?”
“我也不知道,是村長準備的。”
“那我們走了,挖河道的事怎麼辦?”
“李縣令從鄰縣調來一些工人,已經挖了個差不多,通水應該沒有問題。”段軒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細細說道。我“哦”了一聲,不再問,怎麼這麼笨,要是沒有挖個差不多,李縣令能識破這場騙局嗎?
突然,段軒做了“噓”的動作,我忙綁緊身子,轎子晃了幾下停了下來,有人問道:“打開轎子給我們看看。”
尹明忙道:“大人,轎子裏是舍妹,現在要趕著送到婆家。”
“縣令大人要緝拿逃犯,不管做的是誰都要檢查。”那人說罷欲伸手掀簾子,我大驚失色,同時感覺手被段軒握住,他微微點頭示意我不要怕,我心裏有些安慰,但心仍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尹明攬下那隻手,簾子被他們帶起的風輕輕晃動了幾下,尹明哀求道:“大人,老祖宗就有規矩,這新娘親子在新郎沒有揭蓋頭前是不能給人看的,否則會不吉利的。”說著,聲音壓低了些,聽不清說什麼。
過了一會,轎子重新上路,估計剛才尹明是給了那人銀子了。
轎子晃晃悠悠的像搖籃,困意不禁襲來,使勁揉了揉臉,才感覺好些,猛然瞥見袖子上的鳳凰,不由念道:“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
段軒一怔接道:“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
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司馬相如《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夕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蘭堂,室邇人遐毒我腸。
鳳兮鳳兮從凰棲,得托子尾永為妃。
交情通體必和諧,中夜相從別有誰?
……
就這麼一曲,令文君拋下千金之身,與家徒四壁的司馬相如私奔,當壚賣酒。相如也確實值得文君舍得榮華,才高八鬥,風流倜儻,舍得下文人的架子,沒有迂腐文人的黴味,就在小酒店裏當起了跑堂。
我看著段軒:“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段軒笑道:“在家道沒落前,我還是讀過幾年書的。”
我剛想問他,轎子驀然停下,不是正常的起落,像是突然被摔到地上,我坐在轎內被顛得左右搖晃,伴著尹明的驚呼聲,我懵懵懂懂地撩開轎門上的簾子,轎夫不知道躲到哪個角落去了,土路前方,幾個粗野漢子拿著棍子指著我們。
我一驚,差點摔出去,段軒拉了我一把,起身道:“我們走吧!”說著,拉我出了轎子,那幾個漢子隻是虎視眈眈的看著我們,去不上前,我不禁好奇的打量他們,舅舅,不。林全。再看尹明非但沒有驚恐的樣子,反而鬆了口氣,遞給我們一個布袋,邊往林子裏跑去,那幾個漢字見狀也跟著跑了。
段軒掂了掂布袋道:“我們有盤纏了。”
“這也是你們設計的?”
“怕李縣令追查你的下落,便設計了這出強盜搶親的戲。”
我踢了他一腳:“你又沒有告訴我。”
段軒笑著躲開:“你不會自己看嗎?若真是強盜,拿的不會是棍子,而是刀劍。”他指了指路邊的大樹,“你那邊休息。”那你呢,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有些郝然,我立刻明白過來,人有三急。
我站住了倚著大樹休息一下,心想這些天就像做夢,從備受嗬護淪落成靠行騙乞討生活,真是榮華富貴皆虛幻。
“呼……呼……”一陣兒噴氣聲突然傳了過來,這個段軒,想嚇我,我用所能想象出最惡毒的眼神轉頭看過去,立馬兒僵住了,不是吧——不會吧……我已沒有半點兒勇氣再轉過身子,隻希望自己是幻覺。不是有人說過嗎,當人受了刺激之後,就會出現某種幻覺,不是嗎?我閉了閉眼,再睜開來看……可惜,不是幻覺。
一個黑衣蒙麵人拿著長劍,與我對視。
我怔了怔,又一想尹明弄了幾夥強盜,我眯著眼睛打量他,他目光冷冽看的我忍不住打個寒顫,段軒說真是強盜,拿的不會是棍子,而是刀劍。我,我遇見真的強盜了,我猛地站直身子:結結巴巴地道:“你要幹什麼……”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黑衣人冷冷的道,同時手中的長劍一晃,劃出一朵劍花,那劍的寒芒嚇白了我的臉,我趕緊躲在另一側,這個段軒去哪裏了?心中恐懼到了頂點,荒郊野嶺,難不成我要死在這裏。
黑衣人目光一緊,拿著劍狠狠的刺向我,我絕望的閉上雙眼,祈禱不要死的太難看,隻覺一道白光在麵上一閃,然後就聽“唔”的一聲。我定了定神,不是我的聲音,我瞠大眼,見黑衣人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拎出去,我趕緊後退幾步,隻見一道銀光閃過,黑衣人像條死魚一樣栽倒在雪地上。另一個黑衣人持著一條尖細的竹子站在他的屍體前,是不是刺客都喜歡穿黑衣服啊?
隻不過這個黑衣人,不僅蒙著臉,還帶著帽子,他扔掉竹子,飛身進了樹林,沒有了蹤影。我想起在礦上竹林裏遇見的那個黑衣人,會不會是一個人,可是為什麼要救我。不管怎樣都是恩人,我對著他消失的方向大聲道:“恩人,多謝。”
“謝什麼?”段軒猛地從身後問。
我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殺了。”他蹙著眉,不解的看著我,我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他嚇得跳出好幾步。我冷聲道:“你現在知道我的怕了。”以後再也不能讓你丟下我,即使是三急,我也要跟著你。
我瞥了眼地上的屍體,打個寒顫,快步走開。
妹妹,你看這是什麼?七歲的子卿像變戲法似地從袖子裏掏出一個麵人,我高興的跳起,麵人,我最喜歡的八仙過海。哥哥你是怎麼找到的?我一邊端詳著麵人一邊問。哥哥得意的看著我,說,這是我自己做的。我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學的?哥哥笑道,這是我自己跟書裏學的,琢磨好久才勉強做的像樣子。原來,這些日子哥哥神秘兮兮,經常不見人影,是躲起來做麵人了。我開心的看著哥哥,這時奶娘親從屋裏出來,一把奪過麵人,扔在地上,拉著我就往屋裏走,我掙紮著不走,哥哥也拉著我另一隻胳膊,奶娘親臉色一沉,罵道,小姐沒有娘親已經夠可憐了,以後請小少爺不要老煩小姐。哥哥委屈的看著奶娘親,嘴唇有些輕微地顫動,隻見他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血絲隱約可見。奶娘親卻毫不猶豫的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