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陸 前塵浮華飛夢蝶(上)
叁拾陸 前塵浮華飛夢蝶(上)
子苓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心口那裏似乎有什麼冰冷的利刃刺著,冷而且痛。
更清楚地聽見的是自己的心碎去的聲音。
一身單衣的自己,赤足站在冰冷的水裏,周遭一片黑暗,四下無人,卻並不讓她感到害怕,隻是感到由衷的深深疲憊。
她真的很累,很想就這樣順著眼前的深淵黑暗墮落下去不複回,便再也不用麵對那些決裂時刺人的話語。
時間漫長的長河浩茫地從她身邊流過,她隻是目不轉睛望著過去的一切,最後聚焦在那個負了她的他身上。
許多清晰的記憶的碎片漂浮在空中,好像泡沫。
她忍不住伸手去觸摸那些碎去的記憶,感受著其中熟悉的溫暖,幾乎令她落淚。
最初見他的時候,他站在樹下,風吹過一地落花,正值初夏。
他開口便是一句讚美,笑著的弧度優雅又帶著幾分玩味,有些邪氣的任性模樣,和那驚為天人的容貌,比那天的陽光更為耀眼。
他彬彬有禮卻又欲擒故縱,他明白無誤地表現著對她的好感,他的溫柔抑或是霸道是她新的記憶中最銘心刻骨的部分。
曾記得他那晚奏起一曲鳳求凰,其中的思念和無望的感傷,令她幾乎一夜未眠。待到他把所有的脆弱展現給她,她又忍不住羨慕起那個叫半夏的女孩,然後更愛他了幾分。
折扇回眸,他幾乎耍賴的對著對子,卻不失風流倜儻的氣度。
他是人中之龍,他的笑容魅惑眾生,而她子苓,何其幸運伴在他身邊。
一切都是假的不是麼?他親口對自己說的一切,說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
在昏迷前的那一刹那她似乎想起了什麼,那是關於她作為木蓮時的記憶,那一杯搖晃的清酒,和姐姐的如花笑靨,她在夢裏淡淡笑起來,既然是這樣,又有什麼所謂呢?
是的,她想起來了,和自己麵對見愁的時候無怨無悔地擁抱死亡一模一樣的,喝下了那杯酒。
花燈繡樓,歌舞紅袖,是姐姐成親的日子嗎?
夢境淩亂地飄舞著,她像一縷魂魄遊走在富麗堂皇的廳堂中,身邊的場景走馬觀花一般鋪陳開來,她仿佛是一個局外人。
淡淡地望著過去的自己,麵前是姐姐閃爍的目光,然後看著玄參一伸手過來要攔住,卻被當時的自己拒絕,然後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原來自己一直都是這樣,惹人生厭,厭到恨不得她消失的程度啊。
看著那時的自己拂袖而去,她無聲地看著玄參失魂落魄的目光,沉吟著方才聽到的一句疏離的話語,忽而明白了些什麼。
玄參太子,並不是自己愛著的人吧。
那時的自己的眼中,沒有半點男女情意,並不似自己對見愁那般忐忑。
想到見愁,身邊場景驟然流轉,變成了簌簌落花之中見愁轉身而去的背影。
心口又是一痛,她想伸手去抓住他,想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而幹渴的唇也喚不出他美好的名字。
是啊……他是要自己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