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痛,頭也好痛,我閉上眼睛,張開嘴巴,任由池水夾帶著無邊無盡的黑暗將我吞沒。
我想死,卻沒死成,後來我才知道,巡夜的家丁在荷花池中發現了我,於是我活了下來。
但我沒有清醒,我發起了高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三夜。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是第四日的清晨。
我剛睜開眼睛,便看見娘親坐在床邊,她正在小聲抽泣,一邊哭一邊用絲巾拭淚。
娘親兩年來從未出過停雲閣半步,此時突然出現在我房中,倒叫我吃了一驚。
我正想開口喚她,茹珠的聲音已先一步響了起來:“呀!少爺,少爺醒了!”
娘親聞言,忙轉過頭來。對上我的視線,她怔了怔,下一刻眼淚便如串珠般撲簌而下。
“蘭兒!”她俯身將我緊緊抱住,放聲大哭,“我的蘭兒啊!”
她這一哭便哭了許久,我腦袋中本來就殘留著幾分昏沉,經她在耳邊這一通長哭,隻覺得自己這一顆頭越發沉重起來。
茹珠似乎是看出我麵色不對,忙上前拉住娘親:“夫人快別傷心了,少爺如今已經醒了,這是好事!”
娘親點點頭,她鬆開我,愛憐地摸了摸我的臉,隨後雙手合十,仰首閉目,虔誠念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多虧菩薩庇佑我兒,才保得他平安無恙。”
趁著娘親喃喃祝禱的勁兒,茹珠將我從床上扶坐起來,關切地問道:“身上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要喝茶麼?”
我想說話,嗓子裏卻如火燒火燎一般,疼得厲害;身上腰背四肢,也無一處不酸痛。
於是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茹珠會意,忙倒來茶水,喂我喝下。
等我喝完水,娘親也已禱祝完畢,她眼眶紅腫,拉著我的手,凝視著我的目光中,既歡喜又惆悵。
我啞著嗓子叫了聲:“娘……”
“別說話,娘知道你嗓子疼。”她輕輕撫摸著我的手,眼中淚光瑩然,“都是娘親的錯,這兩年來,竟然把你扔在這裏,不聞不問,這才害你……害你……”她說不下去,低頭又哭泣起來。
我見她如此傷心,隻好緊緊握住她的手,權作安慰。
好半晌她才止住哭泣,重又抬頭時,猶帶淚痕的臉上卻已換了副表情。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裏射出憤恨的光:“蘭兒,你放心,我慕容芸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平白無故遭這份罪,總有一日,我要親手宰了蘇念辰那個小畜牲!”
聽她提起蘇念辰的名字,我心猛然停跳一拍。
那一夜的荒唐記憶湧上心頭,刺骨的寒意爬到我背上,我忍不住顫抖起來。
娘親見我如此模樣,眼中恨意越發濃重了,她一把將我攬到懷中,恨聲道:“你別怕!有娘在這裏,沒有人敢碰你一根指頭!蘇念辰,哼,我以前真是小瞧了他。果然,妖女生的孽種還能是什麼好貨色!我發了善心收留他,忍受他在晚萊山莊裏無法無天,沒想到……沒想到他心腸竟如此歹毒,竟然敢出手謀害你!”
我一驚,從娘親懷裏掙脫出來,睜大眼睛看著她,沙啞地問:“……謀害我?娘,你,你在說些什麼?”
娘親眼光如刀:“別人都不信,我卻知道,如果不是他把你推下水,你又怎麼會險些溺斃在荷花池裏?!”
我目瞪口呆。
娘親看著我,眼神漸漸轉為柔和,她輕聲對我說:“蘭兒,你不用擔心,那小畜牲已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頓,如果不是你爹為他求情,他此時早沒有命在。我已命人將他逐出山莊,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能害你了!”
宛如晴天一個霹靂打下來,我身體頓時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