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禎嗤一聲,不以為然,卻被榮氏狠狠地瞪了一眼,登時閉嘴不言。榮氏這些是很懂的,畢竟關乎武康伯府的名聲問題。她雖然看不起這武康伯府,可她已嫁進來了,便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她得顧好自己的麵子。
趙佳莉正等著看韓府的笑話呢,哪裏肯離去,瞟了麵無表情的柳初妍一眼,動也未動分毫。
柳初妍看她不動,她便走到韓老夫人身側,給她捧了杯熱茶,靜靜地做聆聽狀。
韓大太太牙齒都快咬碎了,可最終也隻恨恨憋出一句話:“薑姐姐,這些個小輩關心老爺,我也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你,你便說罷。”
趙大太太就知會是這樣,誰讓他們嫡子繼母不對付呢,假惺惺地笑了笑,轉向韓老夫人:“老夫人,我說了,你可別氣著,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韓老夫人越發不耐,抬了抬手:“素笙,就幹幹脆脆說吧,我這身子骨還熬得起。況且我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什麼事沒見識過,說說說。”
趙大太太瞧她眉目緊皺,自己也擰了上挑的眉:“老夫人,武康伯可是外出剿匪三個月了,但是也沒傳回什麼消息來,隻說雙方對峙,各有傷亡,不過比之前好些,再不能威脅金陵便是了,這還算個好消息。然而,我家老爺有人在山西那邊,傳回來消息說,武康伯在外納了三個小妾了,哦不,還隻是三個沒名分的女人。”她說著用餘光掃了一眼韓大太太,果然那擦了白粉的臉更白了,跟過了病氣似的。
柳初妍早知道這事,沒甚感覺,隻注意著韓老夫人,可千萬別把她氣倒了。但是,正如老夫人自己所言,她見慣風雨,聽多了故事。這話從趙大太太嘴裏說出來,也不過是個糟心的故事罷了,隻是故事的主角變成了自己的兒子。
趙大太太見韓老夫人不為所動,繼續道:“老夫人,洪妹妹,你們不知那三個女人是何人,才是這般表情。我當時聽說時,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三個人啊,一個是寡婦,一個是花魁,還有個農家女,據說是一個賽一個地漂亮,將武康伯伺候得是快活似神仙,連剿匪的事兒都差點耽擱了。”
柳初妍明顯感覺到韓老夫人動怒了,氣息粗熱起來,但她是什麼人,隻一瞬便將怒氣壓了下去。忽然右側刺啦一聲響,柳初妍下意識看去,竟是韓大太太氣得將帕子給絞裂了。而站在她身後的韓禎跟榮明秀俱已驚呆了,心中是五味雜陳。若是他人,他們早哈哈哈地笑出來了,可那幹了荒唐事的是武康伯啊,是他們的爹啊,是這個高門府第的主人啊。
“老夫人,你千萬別動怒啊,還有洪妹妹。這事兒,其實也不怪他。他畢竟是個男人,在外難免的,隻要回來好好的就行了。但是,你們得防好了那幾個女人,據我所知,其中一個女人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了,隻是不知是那花魁還是那寡婦……”
趙大太太矯揉造作的話語還未完,忽然咚一聲,韓大太太直挺挺地朝後摔了下去,頭撞到繡墩上。丫頭們趕緊上前看,隻見她麵如死灰,人已經暈過去了。
柳初妍暗暗歎了口氣,仍是站定不動,這些事她是不必插手的,就看榮明秀的吧。
榮大奶奶在這關鍵時刻倒是將長房的凜然氣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揚聲吩咐婢女扶她在旁坐下,掐人中,不醒,便叫婆子來抬,先回了東廂,而後立馬請了大夫過來看診。
趙大太太目的已達到,瞅了瞅老夫人,她麵上平靜,閉著眼,顯然是不耐煩再搭理她,訕訕一笑:“老夫人,我未想到,洪妹妹竟氣暈過去了。幸而大房的孫媳婦氣魄不小,不慌不忙將事兒做得井井有條。可是我在這兒,既礙眼又礙事,便先告辭了。”
韓老夫人眼瞼微動,卻還是不肯看她,隻張嘴啞著聲音道:“初妍,送趙大太太。”
“是。”柳初妍便走到趙大太太和趙佳莉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大太太也不介意,掐著手扭著臀跨出了門檻,趙佳莉則是幸災樂禍地擠了擠眼。
柳初妍低頭屏氣,不跟她一般見識,送她們出去。
趙佳莉招惹她,她不理人,頓時無趣起來,哼哼兩聲大步流星出了門。
“佳莉,你是個姑娘家,注意儀態!”上馬車時,趙大太太不客氣地拍了趙佳莉一胳膊,語氣卻不見多怨怪,反而得意非常。是了,她跟韓大太太鬥了這麼些年,今日才是真真正正的勝利。畢竟她家裏那位,比武康伯還不如呢。武康伯雖然在外胡來,家裏卻隻有兩個姨娘,且隻生了兩個女兒。趙老爺卻是納了九房小妾,還有三個庶子四個庶女,加上她生的一子一女,正是九個。所謂“龍生九子,子子不同”,趙家的兒女確實都不一樣,然而都是一樣的糟心。
幸而她兒子爭氣,娶了恩昌侯府的嫡次女,前年又被提拔為順天府尹。他如今才二十八呢,是大順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任順天府尹,可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