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靜夜(1 / 2)

薛傲的記性一貫很好,可那是十歲時的事兒了,小小的她救了他一命,還伴他在黑暗的山洞中度過了難挨的一晚。可惜他並未問過她的名字,時至今日,腦中的樣子也漸漸模糊,但她一雙眼睛如小鹿般靈動一直烙在他心中,還有她靈巧的手,溫柔的話語,細膩的動作。小時候的她,是俏皮可人,如今的她,是嫵媚嬌俏,都是一樣的討人喜歡。

話雖如此,可為何他再見她時,竟未認出來。是他的錯嗎?不,絕不是。那真是個誤會,此刻他也是後悔萬分。

薛談那時病得渾身難受,他心裏既急且氣,問他身邊的書童,隻說好像是武康伯府的姑娘,遠遠地瞧見信國公就紅了臉,小心翼翼地躲在柱子後頭窺探了許久。薛談心善,並未介意這逾矩的行為,隻想避開她進屋裏去。

可那姑娘見薛談竟要走了,心急萬分,偏偏還壯了膽將絹帕扔了過去。

薛談拿起帕子正要讓書童送還與人,她就小碎步跑遠了,隻留下個鵝黃色的背影。薛談也不是沒收過鮮花絹帕之類示好的物件,平時坐著馬車上街了也常有人慕名扔了花兒草兒的進來,他將絹帕置於一旁便沒當回事。

然而,才一刻鍾不到,他臉上便發了桂花癬,差點毀了容顏。

薛傲氣不過,罵了書童兩句,書童不甘心,極力辯解。他一時衝動,便朝書童所說的方向追尋過來,找那個穿著鵝黃色繡裙的姑娘,準備好好訓上一頓。為人不知檢點便就罷了,還害了信國公。

誰讓柳初妍就穿了一套鵝黃色的繡裙,見了他還一副心虛的樣兒,低著頭看都不敢看他,連手都抖了。盡管強裝鎮定,可他是什麼人,是那麼好哄騙的嗎?他當即便出聲教訓,未留絲毫餘地。

後來再遇韓淑微時,聽薛談的書童提起,他才知當時太衝動竟認錯了人。

幸而柳初妍再未提起這件事,他心中寬慰。然而她對他的印象,定是非常不堪。偏偏信王冒犯她們二人時,他不僅橫著個臉,還給柳初妍留個厭惡的眼神。便是信王英雄救美,恐怕也不能挽救。

今日看柳初妍的反應,他便知道了。

她怕他,厭他,憎他,避他如蛇蠍,隻是拉不下臉來罵他罷了。而且善良如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如今想來,真真是悔啊。

柳初妍隻知今日的薛傲與往常大不一樣,恁般傲慢的人竟會露出懊惱、討好的眼神,真真是難得。恰似薛懷瑜說的,難於上蜀道。

可是薛傲用飯磨磨蹭蹭的,吃得極慢,柳初妍覺著這日子比在韓大太太身邊還難熬,忐忑問道:“薛二爺,是何人要害你?”

薛傲本不想回答,隻是若不說的話,柳初妍也不會跟他說其他的話,擰著濃眉:“如今朝中已然開始站隊了,你可聽說了?”

當今萬歲的情形,柳初妍是明白的。但眾臣就此開始站隊算是犯上之罪,不過亦可理解,畢竟今上對社稷對江山無一點興趣,難當大任,而且她聽說萬歲最近身子也漸漸差了,時常頭疼暈倒,便是奉賢夫人常給他按頭也不能緩解。左右他不退也得死了,眾大臣不若趁著此時選個好的。

“當今萬歲無子嗣,如今能繼承大統的唯有萬歲的兩個弟弟,是信王和惠王?”

“沒錯。”

“那支持信王的人多,還是惠王?”

“惠王。”

“惠王才八歲而已,為何?”柳初妍不解,卻忽而想起那日在雞鳴寺趙攀宇和孫府丞所說的話,微微頷首。

薛傲見她兀自點頭,已是明了:“柳姑娘很聰明。我前日裏還見過萬歲,身子骨似是一夜之間就變得不堪一擊。應當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隻可惜此事我無能為力。”

“是趙攀宇做的嗎?”柳初妍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畢竟他的貪汙案已無需置疑。再大的權勢也扛不過板上釘釘的罪名,他早該下獄了,卻因為有人作梗,至今還在外逍遙。不過按照上一世的情形來看,徹底扳倒他的日子已不遠了。

正在柳初妍篤定地認為是趙攀宇時,薛傲卻搖了搖頭:“他沒這麼大本事,而且這幾日為了他那點破事,到處找人呢。聽說他親自去找九千歲了,可九千歲是什麼人,便是權勢再大也還是要討好萬歲的。萬歲那麼寶貝他的屏風,便是九千歲順走了也是不可原諒的。九千歲個人精,哪裏會那麼容易被趙攀宇收買。他想要什麼,還不如在萬歲麵前搖搖尾巴來得快。”

柳初妍想了一陣,理清頭緒才發現思維被帶遠了:“你說了一籮筐的話,我還是不知誰要加害於你。”

“我是信王的師傅,你是知道的吧?”薛傲揚了揚眉,張嘴示意柳初妍夾菜。

柳初妍這才發現她隻顧著說話,單單夾了口白飯,卻未夾菜給他,他就幹嚼了許久,忍俊不禁,給他夾菜。

“我知道你是信王的師傅。”柳初妍輕聲硬著,忽而捂了捂嘴,“你這意思是說,惠王那邊的人要加害於你?”

“未必是,隻是背後之人沒想立即殺了我,卻還是想收買我的,實在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