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然的精神已經極度接近恍惚了,麵前的世界好像都變成了黑白兩色,始終不停的在他麵前搖晃,身體之中好像一直有什麼東西在被抽離開來,本來就不多的力氣好像也被這些東西一起帶走,就連彎腰跪在地上好像都成了一種奢望,右手本能的摸向原本還在的左手,卻隻能摸到一些粘糊糊的液體,黑色的,鐵鏽味,很難聞。
他很想睡過去,就像那明滅不定的蠟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一般
隨後,就感覺到了一個鋒利的東西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那低沉如悶雷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楊威,在哪?”
精神幾近崩潰的陸安然已經完全沒辦法顧及什麼原來的想法,曾經的計謀一類的東西,現在在他腦中充斥著的隻有連續不斷的痛意,持續流失的力量,以左腕為中心不斷增強的虛弱感。
他不是什麼經過訓練的士兵,也不是什麼天生忍耐力超強的隱藏牛人,他就是一個一輩子都住在山村裏渴望著安安生生的生活的小村民,十五年來以背下《千字經》為最大殊榮,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考個童生好來繼承他老爹的村長位置,順帶娶個漂亮媳婦,住個小瓦房,老婆孩子熱炕頭
他陸安然就是個凡人
他活了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經曆這些事情,第一次承受這等磨難,第一次感受這種痛苦,能在這種境遇之下想出那麼多東西已經是陸安然這輩子最大的超常發揮了,能保證自己沒尿褲子已經是陸安然這輩子最大的勇敢了,他能夠做到的也隻有這些了。
在那一刀落下之後,陸安然的所有,都破滅了
無論勇敢也好,堅持也好,希望也好,都沒辦法去想了,腦中全部都是痛苦,心中全部都是畏懼,身體隻剩下了無奈的顫抖,隻留最後那一點對生存的渴望在靈魂深處瑟瑟發抖。
“楊...楊威,逃了!”
兩排牙齒不停打架,發出‘噠噠’的敲擊聲響,右手無力的抬起,隨意指了一個方向
“往那...那邊。”
這已經是陸安然最後的掙紮了,剛剛的方向也隻是隨便指出來的,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通到官道,不過至少是與自家方向相反的,隻要他們順著這個方向走,那麼最後就算宰了自己也不會聯係到自己家人身上
這是陸安然能做出的最後的努力了。
不過那被稱為百將的大漢卻沒有絲毫罷休的意思,目光中帶著一抹蔑然
“逃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會往人煙密集的地方逃跑,可據我所知,那個方向好像沒有什麼村鎮吧?”
陸安然的身體登時一顫
這個趙國人居然對他們京城附近的部署這麼清楚,陸安然沒有考慮到絲毫與這方麵有關的問題,更從未想過對方如果知道地形,知道村落分布會怎麼辦,不過現在也就一死而已,還不如稍微掙紮一下
兩唇微抿,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沒..沒錯,嗬嗬...逃..逃了。”
‘嗖’
話音剛落,長刀瞬間劃過,左臂最後一段連帶部分肩膀一起被長刀斬斷,不過被飽經各種痛苦折磨的陸安然好像已經適應了這種痛苦,隻是一晃,便立刻將身體穩住了,身體以肩膀和兩膝為支撐點跪倒在地麵上,軀幹強烈的抽搐著,血液已近流幹,即便是如此接近心髒的位置也隻是噴出幾道血漿便再沒了音訊,臉色慘白,幾乎與死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