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骨氣的東西,虧你爹還是個讀書人,不就是一條手麼,怎麼就能把村子供出來啊!”
“還不說自家村子,竟然把俺們白家村供出來了,什麼東西!”
剛剛才有些清醒的陸安然猛地懵住了,之前懷在心裏的愧疚、難過、羞惡、恥辱都在鄉親們逐漸劃一的罵聲之中破碎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名為‘委屈’的情緒。
他很想解釋,他很想告訴大家他沒有說,他很想告訴大家他受了很多苦,沒了一條胳膊,可是所有的話在麵對自己最終將趙人帶到村子前的事實時,都顯得那麼無力,隻得苦苦噎在喉嚨當中,沒有了任何訴說的意義。
他想活命
所以為了活命,為了保護自家的村子,他供出了白家村的位置
不管他受了怎麼樣的苦,受了什麼樣的罪,斷了幾條胳膊幾條腿,在帶路的過程中帶著他們走了多少條彎路,走了多少個來回,這都是一個不可改變,已經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事實。
他陸安然挨這些罵,該
就算現在來個白家人砍死他,陸安然都認了
為了自家坑了鄰居,這事做的已經不僅是地道不地道的問題了,這在他們這些淳樸的山人來看就他.奶奶的是最大惡極,就是不可饒恕,就是惡行罄竹!
別說砍死,五馬分屍那都是天經地義的
也正因如此,陸安然麵對這些辱罵時,沒有像平時那樣跳著腳的和他們對罵,而是緩慢堅定的將趴在地上的身子正了起來,單手撐地,額頭一次又一次重重撞在堅硬的石塊上
臉上全是止不住的淚水,因為痛苦,因為愧疚,因為悲傷
但他沒有說話
站在當前的白中明緊緊咬著牙看著
看著他斷臂處滴在地上的血,看著他磕得血肉模糊的額頭,看著他虛弱蒼白,卻顫抖著跪倒的身形,眼中有憤怒,有恨意,有痛苦,也有掙紮。
他憤怒,憤怒陸安然的屈服
他憎恨,憎恨陸安然將可怕的趙人引向他們的村子
他痛苦,痛苦今日因為陸安然的行為必定會導致絕大多數白家村人死在這裏
他掙紮......
因為他也是個父親,論起未來他更是陸安然的老丈人,女婿便是老丈人的第二個兒子,這麼多年相處,就是條狗都能有感情,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盡管他調皮搗蛋不知禮數,但是他同樣是個值得被珍惜的孩子
而現在,看到陸安然一條手臂被活生生從肩膀砍斷,看到他上下破碎的衣物遮不住內中青腫的軀體,看到他跪在地上磕著一個個含著血帶著淚的頭...
他又怎能不感到掙紮?
罵聲隨著陸安然的一個個響頭愈發劇烈,村民對趙人的畏懼全部傾瀉在了一個剛剛十五歲的孩子身上,所有的不安、恐懼、氣憤在一句句吵鬧聲中升溫,而那百將的麵色也愈發陰沉
直到白中明開口
圓圓的臉沒什麼氣勢,但那雙眼睛中蘊含著的意味,卻極其複雜
聲音低沉,陸安然喉頭有些悶
“陸小子,白老叔,平常對你咋樣?”
“俺們白家村人,對你,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