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帶著沈卓下飛機的那天,整個城市都陷在昏沉陰暗的色調中,乍一眼看去以為該是多麼陰涼的天氣。
辦理完手續,沈清言一手拉著穿著一身牛仔看起來酷酷的沈卓,一手推著放了三個巨大行李箱的推車向門外走去,路走得扭扭歪歪,好不滑稽。
走出航站樓,迎麵吹來的滾燙空氣提醒了她,這是前一天還處在40度高溫的a城,就算雲層遮住了太陽,也奪不走這夏天該有的燥熱,和發生一切不可預料之事的可能性。
一輛銀白色的奔馳停在左側的角落,沈清言一走出門,車上就下來了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挺拔的模樣,微蹙的眉頭,這般樣貌倒和幾年前看起來沒什麼差別。他一言未發地從沈清言手中接過沈卓,把小祖宗安頓到了車內後座,再開始不斷地搬運行李。
沈清言好笑地看著他嚴肅的樣子,輕笑著問他:“這麼多年不見,一句招呼也不打?”
十多年老友,許久不見。
男人的目光從車後備箱轉移到抱著雙手的沈清言身上,皺眉看了她幾秒,撇過臉去,沒有說話。
“楚唐,你老婆呢?我想她了。”見他不說話,沈清言不在意地一邊往車門走,一邊問他。
“我在這。”
沈清言往車另一邊看去,角落裏站著一個抽著煙的短發女人。這個女人看起來快三十,俏皮的短發和塗抹得鮮豔的紅唇本該為她添幾分精明活潑的氣質,她卻看起來像是朵蔫了的花,無精打采,隻是抬了抬眼皮掃過沈清言一眼。
“想……”我嗎?
“想周卓了,不想那個捧著肚子自己逃到太平洋彼岸的沈清言。”杜冰抬了抬眼,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
沈清言好看的臉上表情一凝,不過一秒,她又掛起了毫不在意的笑容,揉了揉杜冰的短發說:“我兒子叫沈卓,他不姓周。”她說話時一字一頓,格外認真。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一個對視就足以看透對方心中所想。杜冰望著沈清言昏暗的瞳色,半晌,拉開後車門,什麼也沒說。
沈清言笑了笑,眼睛閉上了一秒鍾的時間,微微掀動嘴唇:“謝謝。”
沉默的車在沉默的天空下緩緩向市區行駛而去,沈卓在冷氣和車的顛簸中沉沉睡去,絲毫不知車窗外的世界是多麼地令人燥熱,與看起來的沉悶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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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第一件事,是去墓地。
過世二十多年的爺爺安靜地躺在那片墓園。
沈清言猶記得小時候的她每次來到這裏,總會端起一付失意文人墨客的模樣,用著大人的口吻說:“這裏要是下小雨,會很好看。”結局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出言不遜被父母教訓了一頓,從孝講到敬。其實時至今日,她依然覺得煙雨濛濛是最適合這裏的。青山常在,煙雨朦朧,無論是看著先人的後輩,還是保佑後輩的先人,都是最適合他們心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