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聞和陸依寧離開後,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沈卓背著書包乖巧地拉了拉沈清言的衣角,桂圓似的大眼睛裏寫滿了疑問。
沈清言回過神來,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撫過沈卓柔軟的頭發:“作業寫完了麼?”
“寫完了。”
沈清言點了點頭,很是客氣地回頭問杜冰和楚唐:“一起去吃晚飯吧。附近有家不錯的自助餐廳。”
楚唐沒出聲,一雙眼盯著嘴角掛著痞笑的杜冰,眼裏深沉得像是那一汪深不見底的海水。
杜冰是楚唐的心結,心尖尖上的死結。杜冰軟硬不吃,對她凶也不是,寵也不是,她全然不聽別人的勸行事。打從大學出過事之後,整個人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很多東西都嗤之以鼻。煙酒從那天起,變成了她不離手的東西。
楚唐和杜冰結婚的時候,沈清言正顧著發高燒的沈卓。在大洋彼岸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她的反應和大多數認識他們的人一樣——釋懷多於驚訝。
他們兩人之間很少說話,尤其是楚唐。總是杜冰用冷冷的語調和人交談,無論是她破開大罵還是無理取鬧,楚唐都不發一字。
這到底是寵她呢,還是在懲罰她呢?
“好啊,你請客我奉陪。”
沈清言給沈卓係上安全帶後,自己做到了駕駛位上等待楚杜夫婦。她的指尖輕輕地敲擊著方向盤的皮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沈卓坐在後座上低頭看著手裏的糖衣,湖藍色的透明塑料紙,上麵有星星點點的點綴,用手摩挲還會發出窸窣的聲響。他仿佛能感覺到糖衣裏的甜膩。
沈卓抬起頭,看到一旁車裏的杜冰已經揮著手示意說可以走了,而沈清言卻還是在不停地重複著敲擊的動作。她臉上銜著一絲微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媽媽。”沈卓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窸窣的糖衣摩擦聲在車內清晰無比。
沈清言的瞳孔收縮著,眼底一片冰寒,和嘴角的笑截然不同。
“媽媽。”沈卓提了聲。
“昂,”沈清言從後視鏡看了眼,“恩,我們走吧。”
雖然要去的店離學校不遠,隻是兩個十字路口的距離,可高峰時期的擁堵還是讓車開了足足二十分鍾。
等待的時候,沈清言回頭看專注的沈卓。
沈包子整個人坐得很端正,收著小肚子,膝蓋並在一起,兩隻手捧著糖果。他時而小心翼翼地伸手撫過糖衣,動作輕柔地像在摸著很珍貴的物品。
沈清言彎了彎眉眼,笑意淺淺:“老師給的糖果麼?”
沈卓沒料到母親突然的出聲,微微一愣,肩膀有細小的顫動,表情有些不自在:“不是……是叔叔給的。”
沈清言不解:“叔叔?”
沈卓很久沒出聲,動作緊張地把糖果收進書包,半晌才回答:“就是……陸依寧的哥哥。”
他說得很小心,眼睛紅通通的,小身子向前探,時不時地打量沈清言的表情。
“喔,是那個叔叔啊。”沈清言把目光重新投回柏油路上,手指揚了揚,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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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助餐廳有個簡潔幹淨的名字——洛臣,並把這樣的風格貫徹到了裝修裏。
以灰白為背景顏色的裝修風格,從牆麵到餐桌上的點綴都透著簡練。
沈清言拍了拍沈卓的肩,笑說:“想吃什麼自己拿,注意安全。”
杜冰晃了晃杯中的紅酒,饒有興致地端詳沈清言的表情:“我真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沈清言抬眼抿嘴一笑,落落大方,“我可不知道我有什麼過人之處。”
杜冰品了一口酒,眼神從沈清言平靜無波的眼睛移到她微微上揚的嘴唇,血色很淡。不過她向來淡,倒也看不出她的喜怒。
“還能有什麼?”杜冰聳肩一笑,“你,帶球跑了十年,回來碰到了當年那小蝌蚪的正主,還能坐得這麼端正,表現得這麼不在乎。舍你其誰啊!”她的尾音拖得重長,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