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和朋友們一起笑著鬧著的場景不禁讓她回想起自己結婚的時候,冷清,平靜。楚唐被她推給了周聞當兄弟團中的一員,當他們幾個大個頭的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她看到他的笑容時,失神了。楚唐十年來,可能都沒這麼笑過。喜慶的場麵真的很有感染力,她如是想。她看了許久他,楚唐的眼神也跟著轉了過來,嘴唇緊緊抿著,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於是杜冰也跟著傻傻地笑了起來。
因為周聞最近在a市暴漲的知名度,加上言門生意有越做越好的勢頭,婚禮的消息沒法瞞天過海,狗仔車隊也零星有幾輛跟在彩車屁股後頭和兩側。
一行車朝著竹生飯店去,行人不禁側目,隻是大多也不知道是什麼,隻當是個普通人要結婚。
藍天白雲一路為彩車隊護航。
隱匿在山腰的竹生飯店大門外站了一列的保全人員,一輛輛小轎車穿過飯店外茂密的竹林小道,拐進大門。守著大門的是陳斐和他幾個朋友,自告奮勇地要為自己的“員工”兼嫂嫂貢獻一份力量。所以來客都對照宴請名單,確認無誤後方可入內,一切狗仔記者全部被拒之門外。但因為是婚禮,討個喜慶,所以會客氣地發放紅包。
車子開進去後,穿過石磚路,繞過飯店大半身,駛入幽深的竹林深處,像堆積木似的在停車場內一一排開。
大廳門口立著兩家的父母,臉上各自帶著濃濃的笑意迎接貴客。周聞和沈清言準備了一番後也立在大廳門口迎接賓客。
最先到的幾個大學同學瞧見他們了一點也不客氣地揶揄,其中就有當時圖書館裏咬舌根說她三十好幾嫁不出去的幾個男生,有的已經有了孩子,有的還沒對象。一個兩個地搖頭哀嚎:“沒想到,你們超車這麼多,我等竟還是單身狗!當年真是失算失算!”
沈清言笑著回答:“也沒說錯,我也過了三十才結婚。”
男人拍了拍周聞的肩頭,表情豐富:“你看,嫂子都誇我神預言了,你可別找我算賬了啊!其實我們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一不小心,嘖,就促成了一樁姻緣!誰知道大名鼎鼎的沈清言當場就表白了。”他一隻手的手背打在另一隻的手心裏,嘴裏不停地嘖嘖,“我聽說當年沈清言你是隨便挑了個人啊。你說說,你當年怎麼不挑我表白呢?我百分之兩百答應啊。唉唉唉,捂住心口,單身狗好難過。”
他大放厥詞引得其他幾個人咯咯直笑,說他“臭不要臉”。
周聞的表情很淡,眉頭揚起,眉尾微微向下,對著陽光的暗色瞳孔裏仿佛月朗星稀,他沉聲說:“她是照著顏值挑的。”
一旁的幾個人還在笑嗬嗬地念叨男人臭不要臉,這一下子詞就成了形容周聞的了。
沈清言被他這話說得也一愣,隨著旁人一起說他:厚臉皮。
笑鬧成一片的幾個同學順著打開的自動玻璃移門走進寬敞明亮的大廳。大廳裏的裝潢秉承著名字“竹生”的風格,很是淡雅但不失規格氣質,真真假假的竹林在廳內廳外遙相呼應,顯得很是自然。
沈潔跟在陸依寧身後,看她跑得飛快穿梭在大廳裏,哇啦哇啦地叫著,興奮不已,嘴上嚷嚷著“哥哥姐姐要結婚啦”,然後咻地一下又跑開,半晌,從一間小屋子裏拖出不情願的沈卓一起在大廳裏肆意奔跑。
陸依寧一本正經地教導說:“以後你要乖乖叫我姨姨,在學校裏誰欺負你,我都會幫你欺負回去。”
沈卓很想說不用,可看她那高興且不容拒絕的表情,隻好違心地點了點頭,嘴上仍舊沒有叫她姨姨,隻是淡淡地道了一句:“知道了。”繃著臉上的表情,扯了扯她的手,把她拽回房間裏休息。
沿著大廳一左一右的兩個旋轉樓梯上樓,便是婚禮場地。走到中央往四周看去,能看見橫七豎八的大圓桌,設計優雅,簡潔單一的單色桌麵,稍加點綴的一些流蘇吊飾,不累贅,不繁複。司儀、助手和幾個親朋好友一起在做最後的布置,來來回回忙碌著背景音樂的事、和飯店人員的囑咐、一會兒的詞。
周聞幾個生意上同輩的朋友開著拉風的跑車來,瞧見沈清言穿著婚紗的模樣讚不絕口,很有風度地誇她了一番,再對著周聞嘖嘖了兩聲稱羨。長他一輩的一些人則誇他有眼光。
反之,沈清言這邊的朋友有的誇她有眼光,有的指著周聞說是他撿到寶了。
大家打成一片,歡聲笑語。
等賓客都入座了,作為司儀的陳斐也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耍寶似的拔高了分貝,幾個認得出陳斐的商界老輩看著他那模樣不禁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隻說陳家兒子性格真好。
沈清言和沈昊在房間裏等待。
這是她活了三十年第二次這麼緊張,心髒砰砰地,好像要從喉口跳出來似的,手心裏泌著手汗,她輕輕提著婚紗,指尖摩挲著輕薄精致的表麵。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麵色紅潤,嫁衣覆身,她才驚覺自己前段時間仿佛活在夢裏般,過分淡定了。而那段時間沒有表現出來的緊張和難以形容的悸動,在今天終究是全部爆發了出來。
嫁娶,就是一輩子的事。
她對周聞說過這話,而今天她就要和他約定好長長的餘生。
在一輩子麵前,那錯過的十年,似乎隻是白駒過隙,一眨眼的事。
沈清言拿著捧花的手有些顫抖,指甲掐在肉裏也渾然不覺。
倏地,門被打開,嘈雜的聲音穿過回廊綿延到這裏,陳斐的聲音被話筒放大,尤其突出,傳到這,一陣陣鳴響。
她幾乎是大腦空白著挽著沈昊的胳膊走進那聚滿了人的地方。
燈光、酒水、笑聲、鮮花,還有這條路盡頭在耀眼的燈光下佇立著的周聞。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這番打扮她已經看過了無數次,可這次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每一步都走得炫目,耳邊被人聲的狂潮淹沒。
當沈昊終於把她的手放到周聞溫暖的手心裏時,她不禁抬起眼來透過垂在眼前的薄紗,穿過銀色的蕾絲花紋,看到他輪廓分明的臉孔。
“周聞先生,你願意不管貧窮還是富有,不管是健康還是疾病,都尊重沈清言、愛沈清言直至死亡將你們分離嗎?”
她隻聽到他微微有些嘶啞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像海麵上的潮水從天盡頭齊天而來,一拍浪將她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