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是禦史台的一個姓杜的言官上折子彈劾容貴妃之父容斌霸占百姓田產,縱容家奴放利錢等等六樁大罪。

皇帝偏心容貴妃,想著容家這些年也不容易,故而這折子看也不曾一看就被丟開了,或是被墊了桌角也未可知。

這杜言官卻是越發得勁,堵著一口氣又上了一道折子,把容斌罵得狗血淋頭,還發揮言官特有的想象力與口才,說:年前時,皇帝大病,容斌居然把衙門裏的東西搬回家,這是暗地裏準備“另起爐灶”啊。

這“另起爐灶”的控訴雖然顯得無理無據,但比起前麵的霸占田產什麼的就顯得比較嚴重和惡毒了,就差沒指著容斌的鼻子說他盼著皇帝早死想著另尋新君討好。

容斌氣得不行,據說在家把姓杜的狠狠罵了一通,問候了杜家幾輩子的祖宗。因著此事事關重要,外頭議論紛紛,容斌思慮再三,隻得把自家夫人叫來囑咐了幾句,讓去宮裏給容貴妃通個氣也好在皇帝麵前先打個底兒。

容貴妃乃是貴妃之尊又手掌內宮大權,容夫人想入宮隻需遞個話進去便是了,還算是方便的。容夫人一入宮,見著女兒便紅了眼睛,誰勸也不聽,垂著頭低低的哭了一場,嘴裏念著:“娘娘怕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們家可是被那些子人給欺負慘了!你父親頭發白了一大半,睡也睡不好,怕都要熬出病了......還有你幾個妹妹,那回牡丹宴後,原也有人來問,親事也差不多有影子了,如今一個個又轉了話風。可不就是瞧著我們家好欺負嗎?我這做母親的,這心就跟黃蓮似的,苦啊......”

這模樣,倒是又勾起了容貴妃的些許舊日的情緒來——容夫人以前也常來宮裏,日日哭訴家中艱難,容貴妃那時候正咬著牙咒鎮國長公主呢,哪裏敢管外頭的事,不過勸母親幾句罷了,每每說到最後,母女都要抱頭哭上一場,第二日還得給謝池春冷嘲熱諷一番。

如今瞧著容夫人這模樣,容貴妃舊日裏憋著的那口氣忽而竄了起來,一顆心燒得極熱,不由得仰起下巴,眸光如刀:“事情到底是如何的?母親且收了淚,和我說個清楚吧?我倒是要看看:時至今日,還有哪個敢來與我容家作對。”

鎮國長公主都死了,有皇帝在,還有什麼可怕的?

容夫人這才拿著帕子擦了眼淚,期期艾艾的把杜言官的事情給說了,嘴裏念叨了幾句:“也不知是倒了什麼黴,竟是招惹上姓杜的這麼一個煞神來,我正想著要去哪兒燒燒香呢。你父親一貫忠心,娘娘可一定要和陛下說上幾句才好,莫要叫那等子小人得逞了......”

“好個剛正不阿的杜大人!”容貴妃聽完了事情,麵上怒氣勃然,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小言官,倒是真敢欺到我容家頭上!”

她麵色一凜,問了左右:“陛下現在何處?”

左右宮人不由屏息垂首,皆是恭敬的應道:“陛下此時應是在東暖閣。”

容貴妃冷笑幾聲,神容甚冷,抓了容夫人的手起來,揚頭道:“母親且留著眼淚,遲些在再哭吧......先與我去見過陛下,說個明白!”

言辭之間,已見雪亮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