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之不易察覺的瞪了她一眼,烏黑的眉睫下細細的落下來,似是藏著許多言語,最後仍舊是一言不發的轉身先往書房去了。
謝晚春一直等到他身影不見了,這才轉了身回房去。今日回府的時候,她已仔細梳洗過一回,隻是水榭上酒宴鬧過一場,後來又出了王望舒這麼一樁事,兵荒馬亂跟著宋氏邊上跑了一通,此時頗覺得疲倦,便又叫了人來伺候沐浴。
以前謝池春在宮裏的時候特別喜歡泡在浴池裏頭,宮裏頭的池子乃是從外頭引了溫泉水來的,分作九龍池和鳳棲池,宮中無後,謝晚春也嫌棄“九龍池”裏頭那些宮裏人都知道的“豔事”,便老大不客氣的占了鳳棲池。有道是“溫泉水滑洗凝脂”,她又讓人往池子裏添一些外頭上進的香料,泡完了再披上輕盈幹淨的紗衣,隻覺得肌膚滑潤生香,不僅舒服還解乏。
王家豪富,幾代不衰,院裏頭倒也有浴池,雖不及宮裏的寬大卻也很能一用。
謝晚春叫人放好了水,添置好香料,備好浴具及澡豆,這便又洗了一回。她半倚著浴池泡著,瓊枝則是半跪在邊上伺候著,替她按了按肩頭,細聲道:“我來時,畫衣讓我問一聲少奶奶,這回帶來的那個小丫頭可是要留在院裏?月例又要如何算?”
似大戶人家,丫頭都是要經過幾番調.教,學夠了規矩才能到主子身邊,不過梅香乃是謝晚春從外頭帶回來的,據說一路上也伺候得極得心,於是便又有一番說法了。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做主子的有需要考量的事情,做丫頭的自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瓊枝與碧珠兩個原就是在宮裏伺候著謝晚春的,跟著嫁過來之後最是得用。隻是後來謝晚春病好了,性子也略變了變,緊接著就提了畫屏和畫衣著幾個丫頭上來,如今畫衣管著賬目,畫屏管著衣物,倒是叫碧珠和瓊枝這兩個大丫頭手上少了些事。
而且,這一回出門,謝晚春原還說好了要從瓊枝和碧珠兩人裏挑一個帶上,結果臨行匆匆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的,倒是把人全都給丟下了。瓊枝幾個好容易等到人回來了,卻見謝晚春又帶了個叫梅香的丫頭。
碧珠心思淺,從來也不想太長遠的,如今到了這個年紀倒也沒什麼雄心壯誌,隻籌劃著要嫁個好人家,謀個安穩的未來。但瓊枝心思細膩,頗有些想法,眼見著後來人越來越多,越想越是害怕起來,不免起了些心思。她這兩句話一是要問梅香如何安置,二則是要問梅香是按一等的例還是二等的例。
謝晚春看了她一眼,自是明白瓊枝的意思,挑了挑眉少,笑著道:“她年紀小,也沒見過什麼,便先叫她跟在畫屏畫衣那頭學一學規矩吧。”沉吟了一會兒又笑著玩笑道,“我原還想著要給她改個名字,叫畫眉,後來一想又覺得梅香兩字雖俗卻耐聽,也就罷了。”
瓊枝垂下眼,低低應了,心中已是明白了:這就是要拿二等丫頭來對待了,日後碧珠去了,畫屏、畫衣或是梅香這幾個二等丫頭裏頭必要有一個提上來頂著,這梅香怕是......
謝晚春泡了一會兒便覺得夠了,慢慢起了身,由著瓊枝輕手輕腳的替她擦了擦身子,披了件幹淨的衣服回房安置。
謝晚春一夜好眠,便是第二日起來了也不過是翻幾頁閑書,調一調琴音罷了。容家的事還是過了好些日才傳到了謝晚春的耳裏。
容家乃是容貴妃的娘家,比不得上頭大世家清貴,原也稱得上是書香傳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早些時候,容貴妃入宮時也曾得意過一段時間,隻是後來容貴妃被鎮國長公主謝池春壓著,容家也受了不少打壓,隻得安靜如雞的縮著。好容易等到謝池春死了,容貴妃吐了一口惡氣,對著娘家自是加倍的歉疚和補償,容家許也是壓得狠了,越發趾高氣揚起來,一時間人見人厭,隻是礙著皇帝和貴妃的麵子不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