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要做什麼謝晚春並沒有多問,她死了一回,現今又換了個身份,自然也不似當初那般一心要打壓世家、護著皇帝。左右,皇帝長到這般年紀也該知道些道理:哪怕是皇帝也不能想什麼就是什麼。
故而,謝晚春也不過是陪著宋氏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便告辭出去了,等出了門方才見著王恒之正等在廊下。廊下草木鬱鬱,參差成影,隨著夜風微微晃動,透白的月光灑在王恒之的肩頭,好似一瓣瓣的蓮花落滿一肩,令人的心也不覺跟著軟了下去。
謝晚春麵上的笑容不由的真切了一些,幾步上前,抬目看他:“既是惦記著,怎的不進去?倒是一個人站在這裏?”
王恒之神色沉靜,從容的牽了她微涼的手,極自然的攏在掌心裏慢慢的暖著,不答反問道:“舒姐兒怎麼樣了?”
謝晚春側目瞧他一眼,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沒什麼,陳大夫開了藥,吃上幾劑便好了。”她略頓了頓,意味深長的接著道,“隻可惜安樂公主那頭的賞花宴卻是去不了了。”
王恒之大約也明白內種關節,麵色微沉,烏黑的眉睫似是染了銀白的月華,一根一根的垂下來,越發顯得容若冰雪,麵容清俊。他很快便收斂了麵上神色,輕輕頷首著:“如此也好,舒姐兒年紀還小,這些事倒是不急在一時。你若有空,陪她說幾句開解開解。”
謝晚春聞言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心裏卻又添了幾分疑惑:王望舒可不比王若蓉,她是王家嫡女,宋氏這個主母又是個精明能幹的,按理來說王望舒的親事就算還沒訂下,王家這邊也應該是有了幾個女婿人選才對。可聽王恒之這話,似乎並非如此......
謝晚春暗自記下這事,倒也沒有追問,隻與他說了幾句閑話,正說話間,兩人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院門口。
雖說這是王恒之本人的院子,可因為王恒之成婚以來一直住書房,反倒更像是謝晚春的院子。謝晚春頓住步子,纖淡的眉尖一挑,抬眼看看他,烏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了一轉,頰邊的梨渦淺淺的。她漫不經心的用指尖撓了撓王恒之的掌心,笑著開口問他道:“要進來坐一坐嗎,我給你泡茶?”
王恒之本是心無雜念,可見著她這般的笑顏卻又不由微微一窒,隻覺得心跳忽而變得極快。他不由得吸了口氣,掩飾的咳了一聲,平穩了聲氣,重又是一貫的淡定和冷靜:“天色不早了,我要回書房,你也早些休息。”
謝晚春抬眼看著王恒之,見他端出一派沉靜的麵容,膚如冷玉一般凝白,耳尖卻微微發紅,好似紅梅落在細雪上。謝晚春看在眼裏,心中暗笑,不免更添幾分莫名的歡喜和甜蜜。
就好像小時候,她與先帝偷偷分吃了禦膳房送來給先皇後用的紅豆糯米糕,明明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隻需吩咐一聲就能補上,可因為是偷吃別人的,印象十分深刻,也覺得更好吃了。這麼一件小小的“壞事”,你不說我不說,就好似父女兩個你知我知的小秘密,一對眼就想起來,各自偷樂。
謝晚春目光看著王恒之那張清俊的麵龐,不免想得更深了一些,若有所思:所謂兩情相悅,就是這樣的嗎?你知道他喜歡你,你猜他也知道你喜歡他,一對眼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隻是誰也不願先開了這個口,隻是偷偷在心裏高興著。
也許是看錯了,也許是想多了,可你偏偏願意看錯、想多——隻要,自己心裏覺得是這樣,高興就好......
謝晚春頗有幾分複雜,看了看天色,便也鬆開了那隻與王恒之牽著的手,立在院門口,笑盈盈的推了一把王恒之:“那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