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給紅綾和孟顯鋆增加了感情戲,葉棠的戲份占的比例仍舊很少,滿打滿算加起來,半個月就殺青了。
殺青前的最後一場戲是孟顯鋆將敵軍圍困在山嶺之中,紅綾所帶領的三千軍馬全盤覆滅,血染山穀。
“孟顯鋆,你贏了。”紅綾不曾回頭看自己身後一個個倒下的士兵,她怕自己冷硬的心被刺痛,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流淚。
紅綾在遇見孟顯鋆之前的二十年,是北疆人人稱頌的英烈女將,從不知道什麼是挫敗,什麼是丟盔棄甲,而與孟顯鋆交手多次,無一不是铩羽而歸。
恐怕過了今日,她再也回不了北疆了。
也許是沒有命回去了,更是沒有顏麵再回去了。
紅綾揮舞著手中的絞絲銀槍,槍頭頂出後又回旋折向自己,孟顯鋆萬萬沒有想到紅綾會選擇自盡,慌忙將自己的長戟射出去,精準地撞上紅綾的銀槍,瞬間將她的銀槍震飛。
還沒來得及鬆下一口氣,不隻是哪個弓箭手以為紅綾要突襲孟顯鋆,便擅作主張射出一支沾染了毒液的箭,呼嘯著劃破長空,一擊從紅綾背後沒入,穿透心髒。
“噗。”紅綾噴出一口黑血,已經再沒有力氣攥住手裏的韁繩,戰馬受了驚,抬起前蹄半立起來,紅綾被甩下馬,滾到在黃沙地上,震起滾滾煙塵。
孟顯鋆紅了眼,迅速從馬背上翻身而下,直奔紅綾身側,那個讓北疆將士心有餘悸的齊王此刻居然雙手顫抖,甚至連扶起紅綾的力氣都沒有。“紅綾……”
他搭在紅綾臉上的手已經被黑紅的毒血沾染了一大片,眼角滾落了異地晶瑩的液體,沒入毒血,沿著手背滑落滴下,流進黃沙沒了蹤影。
箭頭的毒.藥是南疆的至陰之毒,無藥可解,見血封喉。
紅綾奄奄一息間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離了,四肢百骸如同被千斤的石塊重重地碾壓,無法呼吸。
“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跟我回南疆?”如果不是意外飛來的那支箭,這句話也許還要早一些問出口,那時孟顯鋆也許還能等到答案,而現在,一切都沒有可以回旋的餘地了。
他救不了紅綾,哪怕犧牲一切,都救不了她。
紅綾的腦袋越來越沉重,五髒六腑如同被啃噬一樣,她感覺自己所有的感官都已經失效了,甚至在自己即將完全失去意識時,隱隱約約聽到了孟顯鋆的聲音。
他問自己願不願意去南疆?
如果紅綾還有機會開口,她的回答一定是不願意。
她的手上沾染了太多南疆戰士的鮮血了,在他們南疆的國土上,她又怎麼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而她的故土北疆,她也沒有顏麵再回去了。
死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至於心中掩藏的,對孟顯鋆的那一點點不為人知的感情,就隨著她的生命一起流逝吧。誰叫她和孟顯鋆分屬對立的國度,誰叫她和孟顯鋆是兩國的將領,如果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孟顯鋆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齊王,也許她願意衝破一切阻礙和他相守。
然而,他們之間卻隔著國仇,容不得兒女情長。
一同所料,孟顯鋆等不來紅綾的答案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空洞的雙眼漸漸合上,蒼白的臉上努力地擠出一抹無力的笑。
也許,這就是紅綾給他最後的無聲的回複吧。
這一場戲拍完,基本劇組在場的工作人員都默默地擦起了眼淚,連一向大嗓門的瞿導,喊“卡”的時候也有了一點點哽咽。
這場戲結束,葉棠的所有戲份全部殺青,終於脫下了這一身戰袍,居然沒有一開始期盼的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了。
她從換衣間出來,化妝室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她莫名其妙地環視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什麼情況?
葉棠打開門,準備去喊化妝師妹妹,卻被門口的宋予陽嚇了一跳。
他的戲服還沒來得及脫掉,甚至臉上的淚痕也沒有處理,眼圈一如拍攝時那樣,紅得嚇人,這副樣子說不出的頹靡落寞,可把葉棠給驚到了。
“怎麼了?”葉棠被他帶著重新進入化妝間,壓在門的背後,埋頭悶在她的頸窩之中。
宋予陽第一次這樣入戲太深走不出來,先前看劇本的時候,沒有太大的感觸,而真當葉棠在自己麵前倒下了,明明知道是在演戲,明明知道所謂的血和毒都是假的,還是心痛得快要死過去了。
仿佛在他眼前倒下,他眼睜睜看著卻沒有辦法去挽救生命的女子不是紅綾,而是他的葉棠。他不是孟顯鋆,他做不到把所有心痛的情緒有隱忍在心頭,他需要宣泄,需要緊緊地抱著葉棠,用真切的體溫和觸感告訴他,葉棠還在,她是真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