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兩天之後,當左手神劍和百步飛花兩人到達毛宅時,繆已經交給胡之輝十萬兩銀票,辭別了也將他去的石磷,帶著胡之輝的千恩萬謝,和毛臬的愛女一齊出城北去了。

從杭州到河北的路,毛琪孤身往來,不知有多少次了,可說是熟之又熟,繆安靜地坐在馬上,跟著她走,可是兩隻眼睛卻極為不安靜,上上下下地望著她,使得她芳心好像有千百隻小鹿在撞著。

這種感覺,毛琪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到,隻覺得受用得很,仿佛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

剛出杭州城,後麵就奔來幾騎馬,繆一皺眉,向毛琪道:“大概又是你的師兄趕來了。”

毛琪笑問:“你怎麼知道?”

語聲方落,後麵的騎士果然已經高聲叫著:“琪師妹!”繆向毛琪一聳肩,毛琪格格笑了起來。

後麵追上來的四騎,果然都是“玉骨使者”。那陰沉機狡的“淩風使者”龐良湛,也在其,見了繆,倒先客氣得很,另三個金衫少年卻看也不看繆一眼,擁到毛琪四側,其一個皮膚白皙,但卻生得一付單薄之相的少年道:“師父命我到冀、豫、鄂、贛四省,我們準備分頭行事,師妹,你看哪一個到冀省最為適當呢?”說時,他帶著一付阿諛的笑容。

毛琪卻滿肚不高興地道:“我管你們誰去?”龐良湛馬韁一轉,左手提著韁繩。右手卻握著幾枚製錢,道:“誰猜出我手製錢的數目,誰就陪琪妹到冀北去,要是你們都是猜不到,那——那我……”

繆暗暗好笑,忖道:“看來他們師兄弟幾人,都對琪妹懷著同樣的心思。”

他麵帶微笑,看著這師兄弟四人猜枚,但若這師兄弟四人看出他笑容後的含意,恐怕誰也不願意討取這價“美差”了。

最後,那麵貌白皙的少年是“幸運者”,其餘三人都怏怏走了,繆含笑走過答汕道:“兄台高姓?”那麵貌白皙的少年雙目一翻,傲然答道:“小弟孔希,不過江湖人都稱我為‘玉壁使者’……話未說完,就回過頭去向毛琪說話,立時又換了另一種臉色。繆卻絲毫不以為杵,仍然笑嘻嘻的,毛琪嘟著嘴,恨不得叫這位”玉壁使者”快些滾開才對心思,隻是眉梢眼角瞟向繆時,卻仍帶著一份笑意。

孔希不是傻,一路上從毛琪那裏受來的怨氣,就全部發泄在手無縛雞之力的繆身上。

繆卻仍不聞不問,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毛琪以前那種狂態,此時竟收斂得無影無蹤,竟像個含羞答答的深閨女,是什麼東西使得這從來不知道羞澀的少女有了這麼大的改變呢?

到了吳興,店房不多,繆隻得和“玉壁使者”一起歇了。

深夜,玉壁使者孔希突地聽到窗外有夜行人彈指的聲音,他久走江湖,反應極快,嗖地,跳下了床,登上薄底靴,卻見繆蒙著頭,正在大睡。他冷笑一聲,暗罵:“蠢物!,’身形一弓,倏然穿窗而出,想看看窗外究竟有什麼事。前麵,果然有人影一晃,但身手卻是極為遲鈍,孔希又冷笑一聲猛一長身,一個起落,便掠向那鬼祟的黑影。毛琪也驚醒得很,也發覺了窗外似有異聲,匆匆結束了一下衣衫,然後也穿窗而出,但窗外卻似靜悄悄地,沒有人影。她微一遲疑,竟毫不遲疑地掠了過去。夜色深濃,鄰房裏有犬吠之聲,不知是它也發覺了夜行人,抑或是不耐春夜的寂寞,像春日的野貓一樣地叫了起來。毛琪不敢太大意,也沒有出聲,身形一拳,在白楊樹前倏然頓住,閃目一望,見一人影似乎挑戰似的,動也不動地站在白楊樹上,她雙眸怒張,口低叱一聲,三點寒星電射而出。哪知那人影仍然不動,毛琪的三枚”屠龍針”,竟都打到他身上,毛琪暗器奏功,卻見人影仍直挺挺地站著,非但動也不動,就連哼聲都沒有發出,像是這“屠龍仙”的絕技,武林揚名的“屠龍針”對他毫無作用一樣。

毛琪一驚,倏然抽出長劍,火焰般的紅光一閃,毛琪卻不禁驚呼出來。

原來紅光閃處,她發現樹上的人影,竟是那玉壁使者孔希,她劍勢一領,身隨劍走,微一縱身,也竄到白楊樹上藉著劍光和星光一看,粉麵再也鎮靜不了,立時變得慘白。

原來這玉壁使者孔希,竟在一段極短的時間,已被人點腦後死穴——玉枕,用細鐵絲吊在樹上,而毛琪的三枚“屠龍針”,也整整齊齊地插在他前胸的“乳泉”,“期門”兩處大穴上,隻剩下針的尾端,在黑暗閃閃發光。

夜色,使得他白皙的臉,鐵青而猙獰,眼珠無助地突出眶外,像是他自己對自己的死,也像別人一樣地茫無所知。

有風吹過,毛琪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回過頭,不敢再看這幅景象,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是個女,有許多事,的確不是她獨自能夠應付的,尤其是有關死亡這=類的事。

突地,她想起繆,心不禁又起了一陣寒意,倏然回身,向客店那邊掠去,“他會不會也……”她心喪魂落了。

暗這鬼魅般的人物,像是地獄的惡魔似的,隨時伸出他的魔掌,攫去世上的一些人,而這些人,又都是和靈蛇毛臬有著關係的。

毛琪心混飩,恍惚,心智在這一刹那,似乎都完全失去了。

“這會是誰呢?”她暗討著:“金劍俠?那蒙著黑布的夜行人?”

星光將一棵樹的影,變得奇形而扭曲,就像鬼魅似的,擋在毛琪前麵,毛琪又不禁起了一陣驚栗,冷汗都流下來了。

“難道是墳墓的人,突然複活,而來複仇了嗎?”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向自己解釋自己這種恐懼的由來,腦海波濤雲湧,她雖然不知該怎麼想,然而繆的影於,卻像山石似的,在她腦海的波濤裏屹立著。

於是她飛快地幾個縱身,掠向那也沉於陰影的客店房屋。

何消幾個起落,她已躍入客店,微一審度,發現繆的住房的窗,仍然是敝開著的。

她毫不考慮地一躍而入,繆根本毫無所覺,仍在蒙頭大睡,她急忙走過去,伸手拍了拍被,哪知觸手之處,卻不似人體。

她又一驚,拉開被,裏麵隻堆著一卷棉被而已,哪裏有繆的影?

她怔在床前了,疑念叢生,卻聽到床框後有人輕輕問道:“是毛琪姑娘嗎?”毛琪腳跟一轉,掠到櫃後,卻見繆畏縮地站在那裏,看見毛琪,滿懷驚懼的心才鬆馳了下來。

他仿佛再也不住了,虛軟地倒在衣櫃旁,顫聲道:“你再不來,我可要嚇死了。”他戰兢著住牆上一指,毛琪隨著望去,卻見白堊牆上,此刻多了一方黑緞,藉著微弱的光線,那上麵仍可看到四個字,赫然竟是“以血還血。”

毛琪心頭又一震,十年前的故事,她也曾聽到過,這“以血還血”四字,也使她人目驚心,背脊又生出一絲涼意。

繆又顫抖著說道:“剛剛我睡得正熟,忽然窗口躍進個人來,將這塊黑緞,掛在牆上,又把我叫醒了,問清了我是什麼人,才又從窗口走了。”

毛琪長歎一聲,問道:“那人是什麼樣?是不是全身穿著黑衣,連頭上都蒙著黑布的?”

繆點頭道:“就是這樣的人。”語聲一頓,又道,“原來姑娘認得他的。”

毛琪搖了搖頭,望著牆上的那四個字出神,繆扶著衣櫃走過來,望著她的背影,臉上卻無他所說的半點驚懼之色。

但毛琪一回頭,他臉上的肌肉又像是因著驚懼而扭曲了起來,毛琪憐惜地望著這質彬彬的美少年,悄悄走過去,道:“你別怕,我在這裏陪著你好了。”話一出口,臉上不禁就紅了起來。繆卻連聲喜道:“有姑娘在這裏陪著我,那好極了,不然一”不然怎麼樣,他雖未說下去,但毛琪卻已替自己找到了留在這房裏的理由了。

點亮了油燈,他們端坐在臬的兩側,毛琪隻覺得繆的雙眸,像是火一樣地燃燒著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也開始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