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已是日頭高升。
就著瓦盆裏的溪水,胡亂的洗了把臉,又將屋角的瓶瓶罐罐的挨個兒整了一遍,這才端坐了下來。
自入穀到現在,已有五日光景了。這五日裏,一心忙著屋子的事,倒也不覺得什麼,現下無事了,還真覺得有些無聊。
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1
秦雪打了個飽嗝,想著不愧是聖人,隨便說句話也能說到自己心坎裏去,自己現在這樣子,不正是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嗎?也不知道那些坐枯禪的僧人到底是怎樣過來的,他們不會覺得悶麽?
秦雪盤膝而坐,心思如電,千百幅的畫麵在腦海裏閃爍個不停,卻是怎麼也靜不下心思,隻得睜開眼睛,盯著飛鳥與魚,青花與葉,山水與光,塵埃與風……慢慢的,卻像睡著了般,緩緩的闔上了眼睛……
眼簾閉上的霎那,腦海裏卻募的出現了一道光,那道從泥丸宮竄出的電光像是帶著湮滅一切的力量般,撕碎了腦海裏所有紛亂繁雜的畫麵。
於是飛鳥入了胡天,白魚翔於淺底,青花自開落,葉落化作春泥,山水與光相織,塵埃與風相融,一切都正好,就像春來草自青,野渡無人舟自橫那般,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變的恰到好處,又或許本來就恰到好處,隻是因為看的人心不淨吧。
穀中的一切似乎都變的無比清晰,他聽見了遠處花開的聲音,看見了正在鬆土的蚯蚓,下一個瞬間,一切卻又變得模模糊糊,明明滅滅了起來,那一刻,他似乎有些懂了什麼是“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但又似乎什麼也不明白……
漸漸的,秦雪心裏愈發空曠了起來,飛鳥還了巢,白魚止了息,青花綠葉化了灰,山水、塵埃、風、光、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似的。
昔日所悟鳥在手不能飛之上應該還有一層境界,卻在此刻機緣巧合之下悟到了——身與意合,意與自然和,就是鳥兒也分不清哪個是樹木,哪個是人身了。
不知名的雀兒落在了他的肩膀,嘰嘰喳喳的叫了兩聲,又撲棱著翅膀上了他的頭,那雀兒似有所不滿,偏著小小的腦袋對著他的頭一通猛啄後,又扇著翅膀飛走了。
“方才究竟怎麼了?”秦雪吃痛之下,這才睜開眼睛,隻是眼裏卻滿是茫然。他盯著日暮黃昏,暗暗道,“隻不過是稍微盤膝靜坐了一會兒,怎的已是日暮時刻了,難道世上真有禪定這一說?如果真再像今天這般再禪定上一次,怕是能立刻恢複到極境的修為可了。”
空穀本就幽深,又常受日精月華洗禮,本就是個極易引人入勝的地兒,加之他心內又無牽掛,倒與穀中氛圍暗暗契合,還真教他摸索到了這禪宗最高深的功夫——禪定。隻是這禪定之法雖能很快恢複元氣,但也確是萬分凶險的事情,倘若真的入定而不能自省,悠悠千百年,隻能是枯坐而羽化,獨留一具枯骨罷了。
“不能再像今天這般枯坐了,要不是那雲雀在我頭頂一頓猛磕,也不知會生些什麼事情。這穀中就我一人,若真的禪定個七七四十九天,怕早就餓死渴死了。”
這樣一想,心內不由的又驚又怖,隻覺自己若真這麼悄無聲息的死去,那可真是世上最悲哀的事了。看來得要尋著個事幹了,否則,那三十天的期限還未到,自己也要無聊死了。
…………
秦雪又收拾起他那間破屋子來,這回卻是費了許多心思,屋頂不但鋪了好些個木板,連茅草也是蘸了泥漿後才壓上去的,四壁也先是用木料搭了個架子,用黃泥一層一層夯起來的,比以前結實不說,至少不用擔心漏風漏雨了。
又是三五日的功夫,他不但新建了屋子,也砍竹作渠,將溪裏的水引到了草屋外邊,屋後更是挖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小水潭,蓄滿了水,鋪上了拇指大小的鵝卵石,清涼的溪水被日光一曬,又有了些許暖意,秦雪最喜的還是每日夜間脫的赤條條的,去潭子裏泡個澡,端的舒爽,真個有些神仙般的滋味。
月餘時間,彈指而過。
秦雪非但沒像十三先生說的那般死去,身子也是一天天的強健起來。許是終日勞作的緣故,身上的線條也變的硬朗了,舉手投足間,一種野性與粗獷的美展露無疑,充斥著剛健的張力。
擰幹粗布毛巾後,秦雪擦了擦額上的汗滴,暗自想著,“我這身子該是無恙了,隻是我又不曾飲過那壇‘萬馬奔’,又怎的會好起來?按十三先生的說法,此刻我頭七早都過了,又怎會好端端的坐在這兒?萬馬奔與我的病到底有沒有關係,如果有,我為什麼還好端端的活著,如果沒有,十三先生為何要騙我,他騙我究竟意欲何為?還有那青衣丞相賈似道,為什麼我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因為曾經見過嗎?”
如此,又過了月餘時間……
……
謝謝【冰山"】,【依戀聽雪】,【劣徒ゆ】,【沫聊】,【九天、悠然】,還有一個來著,隻是名字有點非主流,沒記住,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