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顯臉色鐵青,本想借機打壓淩楚瑜,或許可留下一個罪名,讓其有牢獄之災,卻沒想到淩楚瑜反應機敏,話不透風,放倒是把自己套進去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壯漢冷眼一瞧,道:“你公然妄議朝政,妖言惑眾,詆毀我大宋軍威,又怎麼說?”秦銘心頭一震,這種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大書特書,後果還真說不好。正當心如蟻爬時,藍兒緩緩說道:“聖上英明,廣開言路,集思廣益,為的是大宋江山穩固,千秋萬代,不論好的壞的,都不應該拒之門外,不是嗎?”秦銘長舒一口氣,要論機辯,自己還真不如淩楚瑜和藍兒。
雙方雖互不相讓,但也無話可說,氣氛一時尷尬起來,上官飛嗬嗬一笑,拱手道:“淩少鏢頭,好久不見!”淩楚瑜拱手還禮,沒有說話。上官飛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對著藍兒道:“藍兒剛剛匆匆離席,我還沒和你說上幾句話呢。”藍兒笑道:“上官公子,你也看到了,我這裏貴客如雲,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蘇顯得意道:“要說貴客,我看在座的都沒有我們潘衙內尊貴。”潘衙內眉頭一挑,甚是自豪,眼睛肆無忌憚打量著藍兒,惹得秦銘一肚無名火。蘇顯道:“藍兒,既然回敬賓客完了,回來陪陪我們衙內,他在京城可是大人物哦。”
秦銘慍怒,拍案而起,大聲道:“你把藍兒當成什麼?”蘇顯冷眼道:“隻許藍兒陪你,卻冷落我們,這是醉人間的待客之道嗎?”藍兒麵色平靜如水,緩緩說道:“奴家敬酒已畢,不勝酒力,就先告辭了!”
“慢!”蘇顯忽然一伸手,欲抓藍兒手肘處。秦銘反應奇快,右手向下探出格擋,左手隨即跟上,點向蘇顯眉心。若換做平日,蘇顯能輕易躲開,可今夜飲了不少酒,有些醉意,反應終究慢了一步。秦銘暗暗得意之時,耳邊風聲鶴唳,上官飛右手變爪,倏忽而來。秦銘雖沒有多飲,但上官飛右爪迅捷飄忽,還沒反應就來到自己耳邊,秦銘回手格擋已是來不及,卻沒想到上官飛卻停了,因為淩楚瑜也在瞬間,用筷子抵住了上官飛腋下,讓他不能進招攻向秦銘。四人雖每人一招,卻招招凶險,之前的酒氣瞬間消失殆盡。
上官飛表情微微錯愕,旋即微笑道:“淩少鏢頭身手夠快的,並不像傳聞中那樣。”淩楚瑜淡淡道:“不知上官兄口中所說的傳聞是什麼?我隻知道若我不出手,我這兄弟怕是要廢掉一隻耳朵。”秦銘心裏隻冒冷汗,正如淩楚瑜所說,上官飛右爪淩厲,自己勉強能躲,但耳朵卻保不住,心悸之餘也暗罵上官飛狠毒,自己隻想教訓一下蘇顯,並沒有下狠手的意思,卻沒想到上官如此卑鄙,要置自己於死地,正如淩楚瑜評價上官飛的雙鉤鉤法,詭異狠辣,簡直招如其人。
小小的鬧劇也引來眾人注意,看熱鬧的不顯事大,紛紛圍觀。藍兒寬袖一甩,冷冷道:“醉人間不招待動粗之人,請恕奴家招待不周了。”轉身便離開,四人同時撤招,秦銘和蘇顯快步繞在前麵,兩人紛紛一拱手,蘇顯搶先笑嘻嘻道:“藍兒恕罪,我們隻是好久不見,所以想親熱親熱。”秦銘雖厭煩蘇顯,但此刻還是先討好藍兒為上,附和道:“對呀,對呀,藍兒,我們隻是打聲招呼而已。”藍兒道:“你們‘蘇州三少’打招呼方式還真特別。”
淩楚瑜、秦銘和蘇顯三人是蘇州城最顯赫的三個世家子弟,三人從小就鬧遍整個蘇州城,當街打架,恣意妄為,被當地百姓稱為“蘇州三霸”。藍兒稱他們為“蘇州三少”,自有貶低的意思,也從心裏怪罪他們在自己麵前動手。
“小小舞姬,竟擺如此架子,還真把自己當千金小姐嗎?”潘衙內冷冷說道:“我在京師的時候,多少舞姬巴結我還來不及,你竟然敢給我臉色。”此話一處,秦銘橫眉怒目,臉色爆紅,蘇顯則臉色慘白,兩邊都不能得罪,不知道該如何調劑氣氛。秦銘正要發怒,淩楚瑜擋在他身前,用手輕拍他肩膀,示意秦銘不要動怒。秦銘按捺住怒火,在一旁呼呼急促。
淩楚瑜道:“這位兄台,方才你所言可謂有失文雅。‘醉人間’是歌舞坊,不是青樓妓院,舞姬也隻是跳舞,不是專門陪酒。這有這的規矩,姑娘賣藝不賣身,為了的保自己尊嚴,你若想陪酒尋樂,我倒是可以帶你去想去的地方。”
潘衙內冷笑道:“區區歌姬,還想要尊嚴?她們都是男人的附屬品,何來尊嚴。”潘衙內此言一出,場上人均屏息斂聲,醉人間裏不少舞女都是身世苦楚,被迫賣唱陪酒,聽了潘衙內之言,既怒,又羞愧。淩楚瑜道:“就算是青樓妓女,她們也有尊嚴,她們是活生生的人,並不是附屬品,隻不過是這個世間和生活所迫罷了。”潘衙內奇道:“喔,她們還有尊嚴?隻要我有權勢,有銀子,我想讓她們幹嘛,她們就得幹嘛,就像一條狗,狗有尊嚴嗎?”
此時藍兒麵色鐵青,秦銘更是怒不可遏,淩楚瑜依舊緩緩道:“人本來沒有貴賤之分,隻是她們的出身給了高低之別。人活在世,不可能一律平等,但骨子裏的尊嚴,不是貴賤就能打垮的。再有權勢的人,骨子裏沒了尊嚴,他其實和一條狗沒什麼區別,隻不過他是一條大戶人家養的狗,頂多是吃食好些罷了。”淩楚瑜指桑罵槐,聽得懂的人都忍俊不禁。
“淩楚瑜,住口,你可知道潘衙內是什麼人嗎?”蘇顯見潘衙內臉色不對,大聲喝止道。淩楚瑜淡淡道:“潘豹潘衙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在場人一陣嘩然震驚,這潘衙內竟是當朝丞相潘仁美的公子潘豹。潘仁美如今深得皇上寵信,在朝廷上與八王趙德芳分庭抗禮,可謂朝廷半邊天。潘豹得父蔭庇,自然人人奉承,不敢得罪。那些方才笑出聲的,紛紛低頭不語,生怕潘豹記仇,事後找自己算賬。
“既然知道,你出言侮辱潘衙內,知罪嗎?”蘇顯有些驚訝,淩楚瑜竟知道潘衙內身份,細想也不奇怪,如今姓潘的衙內,論尊貴又有誰能比得上潘豹呢?淩楚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我有點名道姓侮辱嗎?難不成又是你先入為主的想法。”蘇顯一再被淩楚瑜戲弄,怒氣填胸,卻又不知該如何出言反擊,叫人好生想笑。
潘豹眉頭一皺,覺得蘇顯平日辦事雖合心意,但要論口舌,卻差了一大截,性子也易怒,終究是一介商賈,成不了大事,轉眼看向上官飛。上官飛心裏通透,微微頷首,上前一步道:“淩少鏢頭,‘醉人間’既是歌舞坊,我們來此光顧,為的是一支舞,一杯酒而已。舞女賣藝不賣身,我也知道,可這答謝賓客的規矩總少不了吧,不然我們憑什麼選擇‘醉人間’。”然後向藍兒拱手道:“藍兒匆匆而來,便匆匆而去,對他們卻禮待有加,是不是厚此薄彼了。我們衙內一向仰慕藍兒,可才匆匆三盞酒,又豈能傾訴仰慕之情。”
藍兒頓時為難,在“醉人間”回敬賓客,她一向隻待三盞酒,隻有淩楚瑜這裏,才願意停步多待。往日其他賓客心有不甘,可誰不敢出頭言明,可如今潘豹在此,他身份高貴,由他來帶頭,其他人紛紛附和。這些貴賓都是蘇州城裏的商賈紳士,不能得罪,饒是一向善辯的藍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欠身一禮,道:“是......潘衙內抬愛,是奴家怠慢各位了。”
秦銘見勢不對,悄悄拉著淩楚瑜袖子,在他耳邊小聲道:“不易,怎麼辦?”淩楚瑜沉吟一會,道:“如果大家能坐到我這裏,我相信藍兒自然願意多陪大家喝幾杯。”淩楚瑜指著自己的席位,眾人一陣唏噓,這上首的位置極為尊貴,有錢都不一定買到,眾人隻有悻悻而歎,他們本就不願多事,隻是喝多一時興起,也不再跟風起勢。藍兒長舒一口氣,向淩楚瑜頷首微笑。
“且慢!”上官飛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朗朗道:“聽說‘醉人間’上首的位置,似乎可以比武爭得。”秦銘心頭一動,心想“這家夥怎麼知道?”然後看見蘇顯在上官飛耳邊低語,想來是蘇顯透露出去的,心裏暗暗叫罵。潘豹一聽比武,眉毛一揚,大感興趣,“如何比武爭奪?”
蘇顯解釋道:“衙內,‘醉人間’有個不成文規矩,就是誰對藍兒定的上首位置的人不滿意,可以提出比武較量,勝者得上首之位。”秦銘得意道:“這個規矩還是我們定的呢?不過這個上首位置,從來沒易過主。”言下之意,蘇顯從來沒贏過自己。潘豹看向蘇顯,蘇顯臉色尷尬,看來所言非虛,心裏也欲欲躍試,冷冷道:“好,那怎麼比?”秦銘道:“我們雙方按順序派出人比試,事先把出戰的人名寫在信封裏,不能讓對方知道比試人的順序,比試時候再拆開。”上官飛點頭讚同道:“好,這樣對雙方都公平。”秦銘道:“那就定了,一共三場比試,三局兩勝,我們兩人對你們三人。”
“且慢,你們兩人對我們三人,未免太小看我們了吧!”上官飛冷眼道,自己好歹也是名列俠客榜之內,淩楚瑜這個末席尚不是自己對手,更何況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秦銘。秦銘高聲道:“我們兩兄弟從來如此,對三個人,十個人都是如此。”潘豹道:“口出狂言!我們既然要勝,也要勝得公平,不然我潘豹麵子往哪裏擱?你們再找一個人來,三對三。”
秦銘拗不過,但思來想去確實無人可選,小聲對淩楚瑜道:“不易,要不找你師弟過來?”淩楚瑜搖頭道:“不行啊,老二老三雖能一戰,但這幾天幫我擋人,早就累死了,哪裏還是蘇顯的對手,其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還躺著呢,你總不能讓我把紗兒逮來吧?”
秦銘聽到淩紗兒名字,搖了搖頭,道:“隻是讓他們湊人數,我們贏後麵兩場就好了。”淩楚瑜沒好氣道:“那既然湊人數,為何不叫你的家將來?”秦銘道:“他們哪裏行,他們若輸了,有損我秦家威嚴。”淩楚瑜低喝道:“你家威嚴是威嚴,我家的就不是嗎?況且我師弟他們心裏脆弱,萬一輸慘了,以後心裏會有陰影,會影響他們信心的。”秦銘把手一攤,道:“那就是沒得玩咯。”
雙眼掃向四周,道:“要不從這裏找一個?”淩楚瑜低聲罵道:“你傻呀,這些飯桶能用?易地而處,你會平白無故挨一頓揍?”秦銘想想覺得也是,道:“那怎麼辦,總不能第一場認輸吧。”
潘豹見兩人低首私語許久,有些不耐煩問道:“怎麼樣?找到人選了嗎?”淩楚瑜沒辦法,眼下隻能第一場輪空,秦銘和自己出戰二、三場,可出場順序是保密的,先不說潘豹武功如何,萬一秦銘對上上官飛不幸輸了,自己這方就輸了,正當猶豫之際,隻聽人群中有人高聲道:“我來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