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之山是塞外胡人,身高八尺,棕色眼眸,高鼻深目,從小好鬥,十歲馴烈馬,二十歲獵虎,其勇猛果敢,使得他的名聲在塞外家喻戶曉。他接手西城成為新主人後,慢慢添了一股沉穩之氣,廣結英雄,把西城經營得有模有樣。
餘秋白笑盈盈地走來,道:“苗兄,這局我們比試什麼?”
“你我都是習武之人,比的自然是武功了。”苗之山口吻清晰,乃正宗漢語,他雖是胡人,但中原文化頗有涉獵,江湖中事也是處處留心,對餘秋白的“事跡”有所耳聞。
餘秋白是大名鼎鼎的“狂生”魏諝徒弟,秦之槐的師弟,武功修為不亞於在場任何人。不過比他的武功,更讓人記恨他的,就是他奸**弄女子的手段,令人齒寒。自二十年前蒼雲教被破後,教眾星散四方,而他不知從那裏得了一套“男女雙修”功法,借此提升功力,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在場的群雄皆是忿忿不平,除了殺人如麻的閻羅王,魔教八散仙中,就屬他最讓人想千刀萬剮。
“苗大俠,這局看你的了,殺了這個淫賊,他作惡多端,您定要為武林除害!”群雄紛紛叫嚷,義憤填膺,恨不得自己提刀相向,可見餘秋白是多麼可惡至極。
餘秋白倒是毫不在意,蒼白的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笑盈盈道:“看來我就是那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苗之山嚴陣以待,淡淡道:“我在西域聽聞過你的大名,你也算好事多磨。”
聽著帶諷刺意味的話,餘秋白大笑道:“過獎,能讓遠在千裏的西城城主誇讚,在下當之不愧。”臉皮如此之厚,當真少見,惹得群雄紛紛攘攘,說一堆義正言辭的話來。苗之山緩緩拔出彎刀,道:“小心了。”
兩人從未交手,苗之山決定先發製人,也可摸摸對手底細。刀隨心發,招由意走,不拘一格。這平平無奇地一刀,實則包羅萬千,讓人不敢小覷。餘秋白凝眉後撤,腳下“大衍步”遊走,右手袖口寒光一點,如銀蛇出洞,殺機重重。兩人瞬間走了十招後停了下來,肅殺之氣戛然而止,此時群雄才看清,餘秋白手裏拿的是一把銀扇。
扇子是天下兵器中較為偏的兵器,江湖上流傳的扇法也是屈指可數。扇子乃短兵器,招式花哨,兼備短兵器的險和長兵器的強,但要掌握起來卻十分困難,除了飛狐堡祖傳的扇法較為有名之外,就數“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扇法最為精妙。
這門武功是當年亦正亦邪的“狂生”魏諝的獨門武功。此門武功心法為上,招式為次,故而每個人所使出來招式均不一樣。或翩翩如蝶舞,或狠辣如毒蛇,大時氣勢恢宏,小時細微入致,練至深處,招式可隨心而發,不受拘束。魏諝憑此武功,名列天下宗師之列,不可不服。
餘秋白少年從師,是魏諝的入室弟子之一,他博聞強記,天生好強,武功進步神速。這“輕羅小扇撲流螢”的武功心法由他練去,專走輕靈狠辣路子,這些年又潛心練習,悟出一套“玉京扇”,詭異毒辣,也不負其師之名。
苗之山瞧了一眼對方手中的扇子,銀光閃閃,扇骨能拒自己的彎刀,應是金鋼打造,扇墜則是上好的蜜結迦南精雕細琢而成的雙蛇纏繞樣式,不常多見,旋即笑道:“餘秋白,你這扇子有何名堂?”餘秋白將扇子在指間旋轉把玩,道:“區區掌中之物,何足掛齒。”苗之山正色道:“數年前,在我西城不遠處的鎮上,曾發生過多名女子被虜劫一事,下手之人神出鬼沒,根本沒人見過,唯一知道的是,那人手拿折扇,扇墜就是木雕的雙蛇,今見你的折扇,跟描述的如出一轍,當年禍我西城者,可是你?”餘秋白哈哈大笑,坦白道:“苗城主猜得不錯,正是在下。”
他承認得如此坦白,倒也意外,群雄紛紛罵他厚顏無恥。餘秋白咂嘴讚道:“西域姑娘身材高挑,肌膚如玉,性如烈馬,風情萬種,尤其是那雙腿,滑不留手,真叫人愛不釋手。”在場所有人恨不得拿刀砍死這個無恥淫徒,就連秦之槐等人也不免眉頭緊蹙,麵露難色。苗之山陰沉沉道:“好,既然你承認了,我要替那些人討回公道。”餘秋白道:“公道?她們跟我一起,不知道多風流快活,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這事苗城主也要管?”苗之山冷聲道:“那為何她們個個最後都發了瘋,活得生不如死?”餘秋白展開折扇,露出意外的神情,奇道:“瘋了?怎麼可能!可能是因為沒能跟在我身邊,思念成疾吧。哈哈!”能如此厚顏無恥不要臉地胡說八道,真乃世間罕見。
苗之山雙眼殺機一閃,慍怒道:“我作為西城之主,自然有責任管轄一方治安,你敢在我眼皮底下作案,無視我西城,我於情於理,都不能輕饒了。”餘秋白冷笑道:“喲,真是世家英雄,武林表率,為蒼生造福的豪傑。我餘秋白今天就站在這裏,看你能把我如何?”蒼雲教千百年來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如今卻落到如此下場,餘秋白心裏惱怒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人,整天喊著“為了大家”的無聊口號,恨不得撕下他們虛偽的外衣,好讓世人見識見識他們心目中的英雄好漢。
苗之山突然還刀於鞘,殺氣內斂,整個人如蓄勢猛虎。餘秋白頃刻間毛孔緊閉,寒意來襲,收起笑容,將折扇收攏,嚴陣以待。二人此刻都精氣內斂,如同滿弦之箭,氣勢讓在場的人為之顫栗。
“一招決勝負!”歐陽靖喃喃自語。二人此刻都在暗暗蓄力,窺視對手的破綻,隻要誰露出一絲一毫的錯誤,那就足以致命。場麵鴉雀無聲,群雄看得汗流浹背,幾乎可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喉嚨那股氣拚命壓著,生怕稍微一鬆懈,就會被二人氣勢吞噬。
淩楚瑜悄摸遊移到王如萱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後者差點見了起來,好在淩楚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淩大哥,你怎麼來了?”王如萱被比武所吸引,沒有察覺淩楚瑜來到自己身邊。淩楚瑜輕聲道:“我擔心等會有變,這人多混亂,怕你有事。”王如萱心頭一暖,笑道:“多謝淩大哥。”淩楚瑜報以微笑,忽然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以如今王如萱之能,修為早就在自己之上,自保不成問題,自己還自不量力欲護人周全,不禁苦笑。
“淩大哥!”王如萱忽然小聲問道:“你看他們,誰會贏?”淩楚瑜如夢初醒,猶豫了一會,呆呆說道:“不知道呢。”王如萱思忖道:“我覺得苗城主會贏。”淩楚瑜奇道:“為何?”心想王如萱從來沒見識過二人武功,卻能下定論?她俏眉微緊,歪頭思索道:“大衍步雖是精妙步伐,但對術數要求極高,餘師……那個餘秋白雖也不差,但比起師父,總歸差了一截。”淩楚瑜明白她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勝負在於誰更快!”王如萱點點頭。
忽然間,兩人身形晃動,竟有些模糊不清。等淩楚瑜定睛再一看,二人已經對換位置。群雄也是目瞪口呆,都紛紛揉了揉眼睛,確定二人是換了位置,嘴巴張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
“果然……”王如萱輕聲道。淩楚瑜卻十分訝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和在場的群雄一樣,都莫名其妙,隻是感覺一瞬間,苗之山與餘秋白互換了位置,至於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根本不知道。
“你……知道?”淩楚瑜有些難以置信。王如萱頗為意外,直言說道:“很清楚呀!苗城主贏了。”說罷之見餘秋白狂噴一口血,潔白的衣服上,胸前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而苗之山巍然不動,手中彎刀掛著鮮血,正緩緩滴下。
“到底發生了什麼?”在場的群雄紛紛議論,淩楚瑜也是一頭霧水。王如萱奇道:“淩大哥,你剛才沒看?”淩楚瑜點點頭,又搖搖頭。王如萱淡淡道:“剛才二人同時出招。但苗城主更快,他彎刀如彗星劃過,餘秋白終究慢了一步。”看著一臉茫然的淩楚瑜,王如萱心想,“淩大哥怎會如此粗心?”豈不知高手過招,外行看熱鬧,苗之山和餘秋白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高手過招,轉瞬即逝,故而能看清者,武功定然不弱。淩楚瑜因為傷勢無法精進,終究是二流高手之列,難窺絕頂武學,眼光有限,自然也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