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回來就好。”太後貌似激動,實則腳底已生冷汗,看著單薄的少女,總覺她少了些人氣,尤其是那雙冷幽幽無什情緒的眼睛。心裏打著顫,手僵直地掏出掖在寬袖裏的絲帕,摁了摁眼角。
當真是有趣!墨姿才不會承認自己是故意板著張臉,在娘親的示意下,屈膝深蹲學起女鬼說話的調調,有氣無力地將尾音拉得長長的:“墨姿…拜見太後…祝太後……”
鬼啊!這調調太後是永生難忘,被嚇得老眼緊勒,骨頭縫都冒涼氣,強忍著驚叫的衝動,泛紫的唇張了又張才發出聲。
“快……快快起來,你身子弱。”
“多謝太後。”
這效果墨姿很滿意。皇後對女兒作為,是既覺好笑又是心疼。正想告退,就聞一聲冷嗝,轉眼看去,還行著禮的遲貴妃又是一聲冷嗝。這是被嚇到了,皇後眼神一暗,她的墨姿就這麼叫她們害怕?
遲貴妃也不想的,此刻隻恨不能昏死過去。投在身上的目光愈來愈寒,冷嗝卻打得更起勁,接二連三。慌忙間,靈機一動,幹幹脆脆磕頭請罪。
“臣妾失儀,這就回宮思過,請皇後娘娘恕罪。”
話音一落,她拽起女兒腳底抹油,頭都不回地逃出祥安宮。
坐在殿上的太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離開,恨得心口都疼。
皇後裝著不解,回首明知故問道:“遲貴妃這是怎麼了,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難道是平日裏兒臣太嚴厲了?”
墨姿半闔著眼看太後。太後身子緊繃,扯起僵硬的嘴角故作和藹地回道:“你也該嚴厲些,不然她總不知天高地厚。”
安也請了,皇後不想把母女團聚的寶貴時間浪費在旁人身上:“時候不早了,兒臣和墨姿不叨擾太後了。”
太後老眼一亮,麵上的笑自然了些微:“那哀家就不留你們了,”手撐著座椅把手,勉強站起身,“墨姿回來,哀家高興,也準備了些小姑娘家家喜歡的首飾,一會就著人送去鳳禧宮。”
“多謝太後,”皇後親挽著女兒,屈膝福禮後轉身向殿外。太後笑眯眯地目送二人離開,眼瞧著她們就要跨出門檻了,不想一角粉紗入眼,頓時臉僵。
皇後亦不禁挑眉,遲漾月這個時候來?
墨姿眼神一動,她的“鬼姬”盛名宮裏能喘氣的都曉得,這位……想必也不例外。
美眸瀲灩,唇若點櫻,輕顰淺笑間是道不盡的可人。入鄉隨俗,換上了齊胸襦裙手挽輕紗,削減了異域之野性,襯得美人如其眉心的紫櫻,清雅婉柔卻又不失嬌俏。
“央月請皇後娘娘安,”女子規規矩矩地行宮禮。
皇後上前親自去扶:“央月帝姬客氣了。”
遲漾月就著皇後的虛扶站起身,轉眼笑看向一旁:“這位就是七公主吧?”
“央月帝姬也知道我?”墨姿沒有躲閃,與其對視。
這女子跟遲貴妃有些不同,遲貴妃自持身份高傲非常。可這位卻與之相反,知禮得體,舉止間也透著友善。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遲漾月的氣息讓她有一股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很微妙。
“是,”皇後溫婉笑之,回頭看了一眼墨姿:“今日剛回宮,本宮帶她來給太後瞧瞧。你呢,怎麼這個時候過來,是陪太後用晚膳嗎?”
遲漾月莞爾:“是,”取下掛在腰間的紫櫻琥珀石墜飾送出,“不是什麼貴重物,還請七公主不要嫌棄。”
皇後眼波晃動了下,臉上笑意不減,抬手輕推婉拒:“這塊琥珀石中紫櫻花不但完整,又是開得正盛時,想來應是帝姬的心頭物。墨姿不奪人所愛,況且今日她在她父皇私庫裏也拿了不少好物了。”
不提紫櫻是綏玉國花,單論墨姿身份,大嶽皇帝的嫡公主。遲漾月送這份禮是以什麼身份?長輩,她不配。平輩,她又不是。
未曾想會被拒絕,遲漾月略顯尷尬地收回手,垂目斂睫似順嘴說:“皇上私庫集天下寶珍,琥珀石入不得公主眼也不冤。”
墨姿盯著遲漾月許久,沒什表情的小臉驀然揚笑:“你這琥珀石和我今日在父皇私庫裏得的一物一樣奇妙。隻不過琥珀石中是紫櫻,而我那珠子裏則是顆種子。”
遲漾月聞言眼周一緊,隻瞬息又鬆開,微不可查。
但這並未逃過墨姿的眼睛,思及樓門國的覆滅和綏玉國的建成,她心裏有一猜測。樓門元汗突然退位修佛,綏玉遲夷也是自動退位。元汗有一奇特的珠子,而遲夷神秘到詭異。
下午時,她聽娘親說,遲漾月同遲貴妃一樣,是遲夷的親孫女。就在剛剛,她想起遲漾月給她的熟悉感是哪來的了。珠子上的“溫氣”。
“是嗎?那我倒是想要見識一番,”抬眸看墨姿,遲漾月將手中琥珀石送至她眼前,不無挑釁地說:“我這琥珀石雖不算珍貴,但在綏玉僅此一塊。”
墨姿沒去看那琥珀石,一直注視著遲漾月。
這“鬼姬”眼底空冥,很是攝人。遲漾月硬逼著自己迎視她,不要露怯。